慕容黎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她:“姐姐与我们一同进京吧!换个环境,或许也能换个心情。”
姜安笑着摇了摇头。
经历了多次生死,她很洒脱,更愿意一切随心、一切随缘。
“不了,等我养好了身子,去祭拜过你四哥便要启程去游山玩水了!或许会路过京城。”
指腹捏着胸前的一截子指骨,那是努尔扎西给她的,慕容迟的指骨。
就当做是慕容迟陪着自己了!
慕容黎没有勉强她:“什么时候想们了,记得路过京城,来看看我们!”
姜安点头:“好!”
***
“怎么在发呆?”
晋国公连轴忙了几日,回来就看到妻子在出神,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额。
“在想什么?”
慕容夫人回神,很难过:“在想黎儿。”
晋国公笑,又不舍叹息:“阿黎就在府上,想她就去陪陪她!小夫妻马上就要带着孩子回京了,真舍不得。”
慕容夫人红了眼眸:“夫君没看出来吗?她不高兴,她难过!”
晋国公微愣。
慕容夫人抹泪:“她心里装着委屈,可我们做父母的就在身边,她也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们!在她心里,我们都不值得依靠!”
“夫君,我们从来没给过她真正的依靠和安全感!连太后都不在京中的那两年,萧元熠、你母亲,还有二房那些货色那么欺负她,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委屈了,难过了,是不是只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晋国公心底一痛,敛着神色在妻子身边坐下了。
他虽粗枝大叶,其实还是能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
三年前、去年,两次回京述职就能看出孩子的不一样,没了天真娇俏,有了深沉的心思。
这一次再见,她更端庄优雅了,跟去岁年在京中相见时,几乎换了个人一样!
他也年少过,知道让一个人快速成长的只有压力和痛苦!
如果可以,做父母的宁愿孩子们永远长不大,不必去懂什么是苦滋味!
慕容夫人后悔:“当初我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那么小小的她留在了京里!”
晋国公轻轻揽过妻子的肩膀:“我会尽快上折子,请调回京。我们回京,以后都留在女儿身边!”
慕容黎站在门外,隐隐约约听了一两声。
有些恍惚。
没让女使通报:“别说我来过。”
她转身离开。
在湖心亭的石凳上坐着,回想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竟然发现,有些想不起来了!
连当年她被做成人彘的恨,都有些模糊了……
“阿黎。”
听到有人叫自己,立马收拾的情绪看过去。
见是母亲,她起身微笑:“阿母怎么来了?”
慕容夫人心口一疼。
拉过女儿微凉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想去跟你说说话,正好见你在这里坐着。靖权和孩子呢?”
慕容黎道:“他在处理公务。调皮鬼闹腾得很,有大嫂带着她,我正好在这儿坐会儿,躲个清闲!”
慕容夫人给她整理着额角的碎发,又摸摸她消瘦的小脸,眼底又泪光浮现。
慕容笑着安慰她:“阿母,我没事,都过去了!”
慕容夫人心里难过。
做了十八年母女,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却没有一年!
女儿委屈了,受伤了,甚至受伤失踪的时候,她们做父母的都不能离开玉鸣关去找她!
其中辛酸,又怎么是旁人能够懂得的!
“你阿父已经上书请求陛下将我们调回京中,我们以后不用再分开。”
慕容家历代镇守玉鸣关,大兄是世子大抵还是会留下。
不过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大嫂嫂和侄儿陪着,孤单不了。
跟皇帝说一声,只要不是全家离京,他们也能来看看,挺好的!
慕容黎点头,细心道:“到京了我让人把宅子好好收拾一下,回去后不至于什么都不顺手,不过我就不仔细布置了,哥哥嫂嫂们喜欢什么样儿的,让他们自己回去按着自己的喜好去决定。”
慕容夫人见女儿没什么惊喜的样儿,心底发痛。
小的时候什么都靠自己,如今已经过了需要父母撑腰的年纪……
侧过脸,快速摸了下眼角:“什么时候返京?”
慕容黎道:“仗打完,后续便要与那三国谈割地赔偿的事,陛下估计会希望他回京,待他的伤再养好些,我们就动身。”
突然想起一事来,靠近母亲耳边,以不传六耳的声音说了自己的猜想。
“……我猜着,那位年轻县官十有八九是中宫嫡子!”
慕容夫人诧异。
当年中宫嫡子患病早夭,她和丈夫还在京中,是亲眼看着人入棺下葬的!
虽然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发展的,但她相信女儿的猜测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竟还有这样的事!”
慕容黎继续道:“当初他是怎么无声无息离宫的我不清楚,也不好去细查,免得给他招来祸事!不过他迟早是要公开身份回京的,届时又要一番争斗。”
“兄长们常年生活在军中,虽有谋略,却未必是那些文臣心眼子多,还不如先留下。等到大事底定时,再做回京也不迟。咱们慕容氏已经煊赫至极,实在不必人人都掺和进争斗里。”
慕容夫人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便点头道:“好,这事儿我会与你阿父细说。”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体己话。
慕容夫人抱着她,轻拍着,像是对待小婴儿那样:“阿母知道这件事总归是你们母子委屈了,但是夫妇一辈子,总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可以闹,别闹得太过!伤了彼此颜面,就难再挽回了。”
慕容黎懂事微笑:“我知道。”
慕容夫人怜惜地抚摸她的小脸。
她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任性一点、肆意一点,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呢!可到底,他们一家挑着一族的荣耀,她们的言行会影响到整个慕容氏的口碑,任性不得!
“委屈我儿了!”
慕容黎摇头:“不委屈。”
她知道父母兄长都在意她,也知道萧靖权心里其实是有自己的,只要不贪心,不去执着于“最重要”的位置,就不会觉得委屈了!
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执着于被人捧着宠着,未免可笑了!
***
行礼已经装车。
除了宣王府的暗卫,晋国公另外拨了五百人的队伍,护送他们一家三口回京。
临出门。
萧靖权被姜安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