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子的角落。
萧靖权看着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或许她愿意作为慕容迟的妻子,但她也是独立的她。
末了,拱手一揖:“姐姐有何吩咐?”
虽然两人年纪相当,但被高高在上的皇爷这么称呼,姜安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人倒是乖觉,可嘴却不诚实。”
萧靖权明白,她这是要提点自己了!
格外谦逊:“请姐姐教我!”
姜安知道他把慕容黎的家人看做自己的家人,不肯论尊卑。
便也端起慕容黎姐姐的架子道:“你爱她,我们感觉得到,她也知道。但在你的心里,最重要的明明是朝堂,是你们萧家的天下!并非阿黎,也非颉儿!你最大的不该,就是给错误的许诺!”
萧靖权一震。
终于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错误,来自哪里!
他转头看向妻子,她正好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想起了那年在普济寺,她也是那么站在台阶上,那会儿她明明怕着他,瞪着他眸光却亮亮的,嘴巴占了上风就特别得意,叉着腰扬起下巴的小表情娇俏的不得了!
那样的她,就那么一点点走进了他的心底!
然而一次次的失望,她的眼底已经看不到当初的娇俏劲儿,有的只是一片淡淡沉默和优雅持重。
姜安看着两人对望的样儿,眼底湿湿的:“阿黎其实比同龄女郎都要懂事!她所面对的苦难和痛苦,从不说给父母亲长听,从不愿意家人为她操心为难。”
“慕容家的人都爱她,更在意的还是天下苍生,但你看她怨怪过谁吗?因为没有人跟她强调,她是我们心目中最重要的!”
萧靖权心痛。
因为清楚自己从来不是谁心里最重要的第一位,所以会比旁人更想成为某个人心里的第一位!
她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给了承诺,却一次次亲手打破承诺,这才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很失望……
姜安继续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实话或许会让她失望、失落,但做不到的事却非要说出口,才更伤她!被人捧上云端,又一脚踹下,任谁也承受不住的。”
萧靖权心在微微颤抖,原来他一直都错了!
他深深一礼,谢过姜安的提点。
“我知道了。”
姜安摆了摆手:“去吧!”
萧靖权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给了她一枚令牌:“若有什么需要帮助,任何一处卫所的人都会出手。”
姜安不客气的收下了:“多谢。”
萧靖权回到妻子身边。
慕容黎没问他什么。
萧靖权低头,薄唇抵着她的耳朵轻语:“姜姐姐训了我一顿。”
“她比你小。”
“随夫人叫,这是规矩。”
“……”
出了门,慕容黎愣住。
又如当初离开广陵时一样,百姓们都来相送。
晋国公撑着一把万民伞过来,将母子俩遮在伞下。
伞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祝祷的经文。
“百姓给颉儿求的,在佛前供奉过的。佛祖会保佑他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慕容黎很感动,湿润着眼睛谢过众多百姓的心意,登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
甚至还有一张足以一家三口躺着休息的床!
玉簟下铺着厚厚的褥子,清凉又不会太硬,可以让颉儿在上面滚着玩儿!
小家伙大约是要长第一颗乳牙了,粉嫩的牙床上有一点点白,口水哗啦啦的流淌,经常把他的父亲啃得满脸的口水!
萧靖权故意做出很嫌弃的表情:“咦~”
小家伙捧着他的脸又是一口,啃完了咯咯笑,圆滚滚的小身体“扑通”向后仰倒下去,试了几次,翻也翻不过来!
这时候,应该鼓励他。
但是慕容黎没忍住,偏过头笑出了声。
小胖脸立马委屈了,哼哼着向父亲告状!
萧靖权许久没见妻子那么发自内心的笑了,特别好看,有些看呆了。
慕容黎察觉到他的目光,垂眸抿了抿唇,还是带着笑意的。
萧靖权伸手揽过她在臂弯里,又把逗笑了妻子的小胖崽子也抱进了怀里,一边亲一下,心底无法言说的满足:“我很爱你,也爱我们的颉儿,是真的。”
慕容黎看向他,笑了笑:“恩。”
萧靖权觉得应该跟她好好谈一谈。
把小胖子放在一边,丢了个玩具给他,让他自己玩去。
然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慕容黎回视着他,面对他深深的目光,却不敢心动:“怎么了?”
萧靖权看到她眼底的退缩,心底一痛,温柔抚摸她的小脸:“我总跟你说,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会事事以你为先,可我发现我好像做不到。”
“我需要空出时间来训练铁骑,帮兄长处理朝政。自从成亲,大大小小也不知道多少次让你委屈失望。我反思了很久,明白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一次次说出自己做不到的事。”
慕容黎没想到他会说这些,目光有些湿润。
可还是很懂事地说着“没事”:“朝政重要,我理解的。”
萧靖权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我做出了承诺,平日里宠着你,把你高高捧上了云端,又在你最高兴的时候让你摔下来,让你失望难过。”
“你不用理解,是我答应了没做到,确实该生我的气!我没办法再给你承诺,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珍惜你,除了你,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别的女郎!”
慕容黎听完,没有说话。
抱着自己的双臂,轻轻蜷缩起身子,靠着车壁、侧着头。
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以后都不必有什么期待了……
萧靖权托着她,把她的头安放在腿上。
慕容黎伏着身子,安安静静的。
萧靖权察觉到一阵湿湿热热的,怎么会不知道她哭了。
他内心潮湿。
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抚着她的青丝,任她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