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皇甫仙发现了我的守宫砂,我还意外她为什么没有宣扬出去,原来憋着口气,准备在这一举将我逼到绝路。
阙哥哥愤怒地看向国师,那天有宫人汇报过御花园皇甫仙对倾倾的为难之后,他就私下找了国师,让国师管好自己的徒弟,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
可没想到,皇甫仙还是说出来了,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上。
槐牢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种男女之事,由自己尚未婚嫁的小徒弟说出口,着实不合适,他也确实答应了王上,不会置喙王上和王后之间的私事。
前提是,这真的是私事。
昨天晚上,皇甫仙拿出她寻到的法器——【天机镜】,槐牢透在镜中看见,仙倾抚已经变成了妖物。但是,现在,仙倾抚的双眼却并非血色,而是和原来她的眸色别无二致,只能说明,仙倾抚自身还能使用术法。
能使用术法的妖物是什么?
是半妖!
槐牢透也只是知道,人和妖怪结合,会诞下半妖,却不知道,原本就是人,也可以变成半妖。这一发现,槐牢透再联想到,月后手臂上的守宫砂,以及兰帝的嘱托,想必,兰帝早已知晓,月后是妖,还要心甘情愿地被她蛊惑。
槐牢透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答应过小雪,后半生,要替她看好这个国家,如今,竟然被他发现,一国之母是妖?槐牢透当即同意了皇甫仙的计划,甚至帮助她联络众臣,商议好,于今日,一起向兰帝发难。
槐牢透心无所愧地迎上了兰凤阙的目光,倒逼得兰凤阙更加无措。
我拉紧了阙哥哥的手:“你从未负我。”
我知道,这是他现在最想听的一句话。
阙哥哥作为一国之君,原本应该是万人之上,可是现在,他的臣子疑他、骗他,他的父亲逼他,而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都只是为了护我。我明白,他此刻的无奈、伤心、愤怒,都是他觉得,他没能像自己承诺的那样,护好我。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兰极兴当初,将太子养成了杀伐果断的性格,那才是适合做一个帝王的心性。
……
我看向皇甫仙:“你说的没错,我的守宫砂仍在,但它也可以不在。”
说着,我举起右臂,拉下衣袖,露出我的守宫砂。然后左手画阵,守宫砂又消失。
“你!”似乎没想到我如此耍赖,皇甫仙憋红了脸,“你大庭广众之下,使用障眼法,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是障眼法不错,可你又怎知,隐藏守宫砂是障眼法,还是那守宫砂本身,就是我使用障眼法幻化?”
“?”
皇甫仙直接哑口无言,似乎没料到,无耻被我玩出了新高度。
我轻笑,放下手臂,继续开口:“若我说,那日在御花园,你对我无礼,我故意幻化出守宫砂给你看,就是想看你得意忘形之下,作出丑态,你又如何?若你不信,大可请你的师父上来查验,看看我的手臂上,是否有守宫砂。”
我看向师父。
“不必查了,方才月后画下了解除法阵,守宫砂才消失,可见,那守宫砂,才是障眼法。”槐牢透皱着眉开口。
我满意地点点头。
阙哥哥一脸惊喜地看着我,他没想到,我的术法,竟然连国师都能骗过。
在真实世界中,我发现了因子守恒定律,任何法阵的解散法阵,只需要在法阵特定的八卦方位上轻点,就可以解除相应的术法。
可是这个梦里的世界,可没有【仙则女】,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所以我刚才故意完整的画下了障眼法的逆术法,就是为了让师父看清楚,为我说出这句话。
实际上,再出来之前,我就双阵齐用。我在自己的守宫砂上,附加了一个隐藏守宫砂的术法,又在隐藏术法上,又布置一个障眼法守宫砂。虚虚实实,我猜,在大殿里这些人,没人有这个水平,能看穿我的双重障眼法。
师父也不行。
皇甫仙一脸震惊,涨红了脸,没想到国师竟然会拆她的台。
但我太了解师父了,师父这人,就是实诚。
但是,我没想到,槐牢透竟然又开口了:“虽然我看不见你的守宫砂,但我不信你没有守宫砂了。因为,就连你刚刚当着我的面解除的那个障眼法,我都没能看穿。难保,在那障眼法之下,没有另一层障眼法。”
“……”
救命,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谁会追究已经解除了的术法,能不能看穿啊!!!
人艰不拆啊师父!
阙哥哥握着我的手一紧。
我往他身上靠了靠:“我不会有事。”
然后我继续对众人说:“谁敢凭借国师一句不信,来问责我?”
我不信,今日皇甫仙敢发难,就只有守宫砂这一个把柄。
我听见朝中众臣议论纷纷。
“国师说不信,那到底有没有啊?”
“兰帝如此宠爱她,整个后宫仅他一人,应该早就没了吧!”
“是啊是啊,兰帝如此宠爱她,怎么可能还有?”
“那应该没了吧?”
“没了吧?”
“不是啊,不管有没有,这不是重点啊!重点难道不是,月后无嗣吗?”
“对啊对啊,三年了,月后仍然没有子嗣。”
“是啊,后宫甚至没有其他妃嫔。”
“国本后继无人啊!”
皇甫仙听见众臣的议论,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散开了一些。
她上前一步,得意地笑道:“仙倾抚,大臣们都在指责你无后嗣呢。”
“那又如何?”我歪头看向她:“你不也没有吗?”
“你……!”皇甫仙暴怒,差点准备口吐芬芳,但看见仙倾抚身边的兰帝,芬芳又咽了回去,据理力争道:“我尚未成婚,自然没有。”
“可你不是比我大了三岁吗?”我继续问道,“这么算起来,再过三年,等我和你今日一般年龄时,再无子嗣,你再来问我吧。”
“你!”皇甫仙几次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也失去了与她口舌之争的兴趣。我知道她敢对我发难,必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别再浪费时间口舌之争了如何?不如将你的杀手锏拿出来,我们快点结束吧。”
皇甫仙也没有心情再看我的笑话。
她画下法阵,打开天穴,从天穴中取出了【天机镜】。
【天机镜】的作用是,对着这面镜子说出妖怪的名字,可以照出一个妖物的来源,这原本是用来寻找一个妖族的族居之地,一网打尽所用。
所以,用这面镜子,来照仙倾抚,就能看到她作为半妖重生的那一瞬间。
可惜,这镜子只能看到仙倾抚周边环境,却看不见仙倾抚周围的活物,所以,也不会照出缉天銮。
但是,尸体不算活物。
镜子中,还显现了当初押解仙倾抚的一众兵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众人看向我。
我亦看向众人。
我觉得花月就是在作弊。
这【天机镜】,分明在数十年前,有一人妄图拿它窥探一个强大妖族的族居之地,却受到反噬,镜子早就破碎了,怎么在这梦里,还能被皇甫仙找到?
不过,现实中,阙哥哥也早已化作尘土,行吧,勉强承认花月这个不合理的安排。
【天机镜】既然已经出现,我就是术法再高明,也隐瞒不了我的真实身份了:“不错,我是半妖,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半妖。”
说完,我卸下一身伪装,露出猩红色的眼眸。
阙哥哥当即站了起来,打开了下唇上的天穴,将我护在身后。
就在阙哥哥站起身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的天罚之力突破了,屠龙级!
【盘龙天珠】里盘踞的那条游龙仿佛活了一般,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量起我。天罚之力具备灵智,正是屠龙级的体现。
兰极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于我是妖这件事受到的惊吓已经被阙哥哥天罚之力突破这件事压了下去。
“凤阙我儿,你……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为父早就知道,你的血脉之力,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你果然不负我望,成为兰家有史以来的第一名屠龙级天罚!”
皇甫仙只是咬紧了牙,兰帝突然的突破,倒是为仙倾抚更增添了一层保障。国师眼中神情深邃,让人读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大臣们的想法,却发展到了更加极致的地步:“王上既然已经突破了屠龙级,可以说血脉万里挑一!这样的强盛血脉,决不可断绝!请王上不要再受恶妖蛊惑,早留后嗣!”
皇甫仙听见大臣们反而逼得更紧,得意地看着我:“仙倾抚,你也别再躲在兰帝身后了,一个妖,绝对无法与兰氏血脉结合的,你若是爱兰帝,就不要耽误他!”
默默坐着的我被点名了,但是,我觉得现在还不到我和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
因为我等的正主还没有来呢。
师兄不在,我死给谁看?师兄在,我才好带着他同归于尽,让他的师妹得偿所愿。皇甫仙得偿所愿了,师兄应该也会愿意离开这个梦了吧?
可师兄还没来。
我决定再拖延拖延时间。
“阙哥哥,你不用再护着我了,我不值得。”我叹气,站了起来,贴近了阙哥哥。
“倾倾!你躲在我身后!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阙哥哥伸出一只手,将我护在身后,护在所有人的攻击死角,“你们不是说我是百年来最纯正的化龙血脉吗?我今日倒要看看,谁来手刃我这屠龙级的兰氏血脉。国师?还是你,【西将军】?”
众人面面相觑,兰极兴拼命给大臣们使眼色,让他们不要过于紧逼。
就连皇甫仙和国师都束手无策。他们知道兰帝偏爱月后,却没想到,偏爱到如此地步,照此情形,兰帝抛下王位,和月后私奔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谁也不敢。”我无奈地叹气,然后伸出手指,在阙哥哥背后轻点,他随即失了力气,倒在我的怀中,“但我敢。”
大殿寂静了一瞬。
连师父的脸色都是一变,不过他观察阙哥哥呼吸无异之后,又放下心来。
“妖怪!你敢弑君!”一位老臣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当然敢。”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妖气,在这一瞬全部释放出来。
灰白色的妖气萦绕在我周身,如同无数冤魂张牙舞爪。
那些普通的文官有的吓得腿软,有的直接吓得跑出了大殿。就连稍弱的武官,有的都退后了几步,躲在了柱子后面,也有的直接开始画自己的本命法阵,打开自己的天穴,取出天罚之力。
我没管他们的反应,说完“我当然敢”、紧接着,我凑到阙哥哥耳畔,对他说了一句悄悄话:“但我舍不得。”
我只是画阵,让阙哥哥暂时失去对四肢的控制,但他其实还清醒着。
我不想让他再为我的离开伤一次心。所以我要让他亲耳听听,我做下了多少恶事,让人深恶痛绝,让他对我断情。
我在背后推了阙哥哥一把,将他的身体推到了兰极兴的面前。兰极兴赶忙伸出手,牢牢地接住了阙哥哥。
我放心地转过身,开始数落自己的罪行。
“在座诸位,想必都不认识我,但是,有两位,却是我的老熟人,是吧,国师大人,【西将军】?”
自从我放出妖气的那一瞬,师父就对我异常警惕。此刻,又听我点了他和皇甫仙,立马往右前方走了几步,将将好把皇甫仙护在了身后。
我看到这一幕,鼻子突然有点酸。
若是当年,师父真的见到了皇甫仙,而不是我,师父一定会收皇甫仙为弟子吧。
虽然我之后靠着自己的努力,被人们尊为【仙则女】,可是,对于天语四大家来说,重要的,更是传承,而不是创新。纵然我创造了那么多的新术法,可是,我仍然是法力绝缘体,永远无法让槐家术法发扬光大。
师父一生未婚无子,千挑万选,也只有两个徒弟,其中一个,还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