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了。”池缨扔给他缠脚换药的剩余纱布,坐在沙发上,脚还没好透彻,刚才没注意又扭了,缓过劲之后现在才试着疼,“处理完把东西收拾干净。”
地上染的血和碎酒瓶子,木桌子被撞得没了规整样,凳子倒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犯罪现场。
“嗯。”宴烬北用纱布擦了擦手背的血,眼神直落落地看着她。
两人谁也没说话,看着对方,池缨眼神淡淡,倒是宴烬北像是有话要说又不知怎么说,静顿片刻,缓声道,“铁路遇到暴雪天容易出事。”
没头没尾的话但两人都听得懂,解释那晚凌晨出去的原因。
池缨没吭声。
宴烬北把染血的纱布扔进垃圾桶,动唇要说什么又松懈,视线落在她的脚上,问,“换药了吗?”
“先收拾东西,我懒得动。”池缨垂着眼皮没想和他在这拉扯,脖子被人掐的生疼,报了几个月的防身术愣是没发挥出一点用处。
大肚男也是真下了狠手,当时一时冲动把人给砸了,现在理智回来了也不觉得自己当时多牛逼,但嘴里念着女人不是的人也该砸,酒馆里那么多男的也没见出手的,全他妈的看戏,要不是眼前人及时出来,两女人也弄不过他那肥劲。
今晚闹这一出,徐丽的酒馆也没法营业了,警察把人带走了,徐丽去录了口供,刘燃生也跟去了,碍着脚伤两人先被放出来了。
宴烬北没再说话,一个人把地上的碎渣扫干净,血拖净,桌子凳子全摆整齐,任劳任怨的样。
“走之前把门稍微带上。”
池缨扶着桌子刚站起身,手腕就被人握住,滚烫的触感也不知道是这的暖气开的太足还是他活干多了。
“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是没谈过恋爱也没碰过情。”开了话头,宴烬北心底的那股不上不下的别扭劲就被彻底压了下去,活了三十多年,哪成想有一天还能被情控制着。
“想让你回北京是不想你在这受苦,西北这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站在大舞台的人在这会困着你的脚步,我没本事,但不想牵扯着你。”
这几天,夜里睡不着的宴烬北看过网上有关她的所有视频,来回播放,走在秀场的人连脚步都是张扬的美,而不是困在这还招着污言秽语。
就像所有的花,从被摘起的那一刻起,面临的结果只有凋谢与败落。
池缨侧过身看向他,过分的冷静,“宴烬北,是受苦还是享乐我自己会选择。”
“走之前把门带上。”
说完,她扶着楼梯扶手就往上走。
宴烬北上前去扶她,被甩开了,知道她的倔劲,又害怕她一脚踩空摔下去,没顾着她抗拒直接把人抱到房间里才走。
酒馆的门遮掩着,宴烬北也没走,而是站在蔓飘没尾的雪地里抽烟,夜黑的沉,猩红的温度只带着丝丝的亮,印在他沉入深海的瞳孔里,燃了表,却燃不起里。
在踏进酒馆看到她的那瞬间,这几天积攒的情绪彻底就绷不住了,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打人下了狠手,头被酒瓶子砸破送去了医院,能从警局安然无事出来是什么原因,他心底宛如明镜。
两年,他能忍能扛,当年决定来西北,是赎罪的吗?
是吗?
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答案。
徐丽回来之后,差不多十一二点了,刘燃生步步跟着她,他什么事都没参与,也跟着她被带走了,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看她穿的单薄就把身上的棉服脱了套在她肩上。
“送到了就别跟着我了,回去吧。”
刘燃生没想走,录口供时他听的清楚那人骂的那句话,还是她亲口说出来的,抓心口子的疼,压了压口,“徐丽,以后——”
“还没走?”徐丽拐了弯就见宴烬北站在那,脚印往前踏,“人没哄好?”
看到人回来了,宴烬北丢了烟,星火在雪里消地极快,最后一缕烟也跟着熄灭,“照顾好她。”
“我可没闲心照顾别人,想照顾自己抱回家照顾。”徐丽把身上的棉服脱下递给身后的刘燃生,推开合上的门板,进去之后直接从里锁上。
她知道刘燃生后面要说什么,她比他年长几岁,经历的太多,一路上都憋着话她也没戳破,但生活不是儿戏,更不是过家家。
看到眼前被彻底清除的场面也没诧异,收银的小姑娘在那一场闹剧中也是吓到了,警就是她报的,小姑娘没见过什么场面,徐丽也没说什么,倒是今晚的生意亏了不少本。
上了台阶,她看到收银柜那叠落不厚不薄的红钞,抬眼往二楼的方向看。
“没想到打起架来还那么猛,脚怎么样?”徐丽靠在门边问她。
“练出来的。”在圈里,得罪池缨的不少,大家都不是什么良人,台前台后都是两副面孔,但她的脾气却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因为脾气丢资源的事自然是不少,火一发就收不住,往往是半夜躺床上想就后悔,后悔怎么和钱过不去,但人一惹到她还是老样子。
屡屡反思屡屡犯。
徐丽轻点头,走向前把那钱放在她床头,“在我这不收多余的钱,况且今晚的事和你也没关系。”
“钱不是我的。”
两人反应一愣又都明白了。
凌晨,池缨没睡,在想着宴烬北今晚的反应,他那种想把人打死的劲像是控制不住的,等她拽起人的时候,他那眼神是陌生的,太过凛厉与凶残,连那沾血的手掌都在抖,躲着没让她碰。
*
“从头颅x线检查来看,颅内局部有肿块,不过从颅脑ct和核磁共振检查分析肿瘤是良性的。”
方绅远翻转着脑电图,鼻梁架着一副半框眼镜,衬着身上的白大褂更是斯文禁欲难抵,眸底没任何的变化,继续冷静分析,“肿瘤生长缓慢,没有压迫到周围组织神经。”
看着患者明明扛不住又故作沉静的样子,方绅远面上没什么变化,他经历过太多家庭的病变,只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由于人的脑容量比较小,脑部肿瘤危害性是比较大的,我建议是直接做手术进行肿瘤切除。”
后来患者是怎么定的,方绅远略感无奈,但他没办法说服。
“师哥,你看那群护士的眼神,感觉能把你剥了吃。”张一递了瓶矿泉水给他,笑侃的间隙自己也拧一瓶,“不过院长那边可说了,来这地方就只给你批十天的假。”
十天,算是他拿休假换的。
“嗯,高原安拿给我。”方绅远头有点沉,从刚才给人看病就有了轻微的高反,扛到现在也是能忍。
张一差点忘了正事,见他蹙眉紧忙把医院发的抗高反药物递过去。
这边的医院对他们的到来是真切欢迎的,条件什么安排都是好的,毕竟方绅远的名声和成就在医疗界是有目共睹的,抵不上神话,但手术的成功概率也是能创神的。
况且,他才二十八岁。
夜晚。
方绅远没回医院安排的宿舍楼,拿着手机滑着他存在手机里的照片,算不上抓拍,是他借着拍奶包的谎隐隐拍的人,放大的图是轻微模糊的,但盖不住她的美。
他知道池缨私下几乎不自拍,甚至私下朋友聚会时也会有意躲开镜头,但站在t台上又是那么张扬那么自信。
“卧槽,师哥,怪不得你成天无欲无望的,女朋友这么漂亮?”张一跟他的时间不长,不知情的事情很多。
方绅远低敛眉头直接关了手机,拎起手里罐装的芬达,“以前是。”
“不知道怎么就丢了。”
不知道怎么,她就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