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没点白骨,何以镇国?
周镇国明白这个道理,但以往,他只是从书上明白,历史书、哲学书都有写。
记得年轻的是,他还曾对此发表过洋洋洒洒一番言论,意思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无人能挡。
如今……
真落到了自己身上,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人头,闻着这酸臭的血的气味。
还有脚畔,这个滴溜溜刚刚滚过来的孩子的头。
他叫什么来着?
多好的孩子啊。
原本衣食无忧地活着,能跑来这非国看狮子,家境没得说,那父母也是懂教育的。
父母死了,还能在这地界活两年!
我的天,那可是五岁到七岁呀!就是周镇国自己个,都做不到。
别说做不到了,他被这percy关在这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当然了,时不时用点儿手腕扼着他,但总好过这孩子的境遇。
竟,也熬不下去。
况且,这孩子在死之前还能镇定地用‘周镇国’的名字,试图蒙混过关。
真是可惜了。
但可惜得又何止他一人?
周镇国举目看去,这跪着的乌泱泱的人,明明列于阳光之下,却有种被鸦翼盖住了的阴影。
此时,他们连哭都不哭了,就那么木然地跪在那,被人一刀就削了脑袋。
“杀了他们,便安定了?”周镇国喃喃道。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还是只是前奏,就已经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窒息了。
“末世,又何来安定?”percy淡淡笑了笑,“但我们比那些蝼蚁更早知道末世的来临,先做好了布局,眼下就看您了。”
percy看着周镇国。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算出大一统?”周镇国反问道。
他一直不明白,从被percy虏过来的时候就不明白,这个男人非说他能算出大一统。
可明明,他没有思路。
这东西,哪有一定的?
“况且,算出了又如何?能阻止末日吗?”周镇国又问。
这话,他问过很多次,每次percy都说,因为他从高级智人召回的时,看到了信息。
说他是天选之人,在这末世里,一定会算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理论。
甚至还说,得周镇国者,得天下。
而从理论分析,他一直以来研究的就是大一统,那么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你身边多了很多生物萤虫。”percy微微眯眼看向周镇国,“就这两天,多了上百只。”
生物萤虫,周镇国也听他说过。
“我不信,既然是末世,那就是末世,我算出大一统或没有算出,又怎么可能会有改变?”周镇国握紧拳头。
他,只想回到妻儿身边,回到老母亲的身边。
蛰伏了二三十年,他的确隐藏了实力,就为了回国,回到华夏那片土地。
他的确是有能力的,他的算法能带给自己的祖国在数学领域质的飞跃,但不是大一统。
大一统,若是这么容易能算出来也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毫无突破了。
percy没有回答他的话。
叮咚叮咚。
他抓了一把铜牌,丢到了地上。
咔咔咔……
人头落地的声音应声而起。
周镇国在座椅上大汗淋漓,他不敢看,不想看,想走,但percy的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扭过头看了管家一眼,又看了看斩首地。
管家面露难色,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周教授年纪大了……这么近的话……会不会……”
“年纪大了,视力不好了,不搬近点儿,看不清的。”percy的手在周镇国肩膀上拍了拍,“教授,看清楚些,这是最后一批,如果你不想我们以后也被别人这么屠杀的话,就要快点算出来。”
几人将周镇国连人带座位抬了起来,放到了斩首地最前面。
一挥刀。
血溅到他的腿上。
“主子,他年纪真的太大了,这样会不会……”管家很是担忧。
他年纪比周镇国要小几岁,但好歹见多了这种场面,可周镇国这么个在校园里一辈子的教授,猛不丁地见着,莫吓死了。
“人只有饱尝无能为力的滋味之后,才会褪去最初的骄傲,以一种谦卑的姿态看待这个世界。”
percy把玩着手中的杯盖。
血淋淋的杀戮和死亡,能让周镇国直观地、直接地、没有任何修饰地看看这个崭新的、残忍的世界。
世界,变天了。
周镇国必须明白这一点,明白了,悲伤才会变成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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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有文书。”
老乐绕着石头走了一圈后,在凸起的地方往下挖,挖出个塑料袋子过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
拆开一看,一张牛皮做成的东西,上头写了文字,看不太明白。
白其索拿过来看了眼,居然是象形文字。
“主城粮仓的通行证。”他念道。
“还真是,那女人没骗我们。”老乐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会儿。
也不知怎的,他心里特别堵得慌,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但其实他并未得到,又怎么会失去呢。
“他们认识象形文字,说明学校什么的,已经建立起来了。”萧克敌说道。
“有学校教育这些,他们的基础设施就都差不多了,这非国,走在了所有国家的前面。”萧制胜接过话头。
高级智人的实验是一波又一波地来。
白其索这一波,排在了后面,但也不是最后面,至于前面还有几波,不得而知。
从时间上来片段,这片土地的王,比白其索要早三年。
“哎呦。”老吊突然捂住了头。
“怎么了?”白其索连忙问道。
“不知道,脑子麻得很。”老吊死死地抓住脑袋,又伸出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的镰刀从手上滑落了下来。
武器,通常是不离手的,除非控制不住。
老吊只觉得脑子麻,特别麻,乱七八糟的记忆袭来,那胡人的模样在眼前浮动着。
扭动着腰肢。
爽朗的笑声。
还有白皙的腿。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画面,明明是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都会兴奋的画面,可老吊却觉得压抑不已。
阿红的样子浮现了出来。
只见远远地,她在草原上跑着,风拂过她的长发,她咯咯笑着。
“哇!你看!那儿有狮子!”她说道。
身后,是悬停在半空的直升机。
能来这儿看直升机的,非富则贵,但阿红不是,她不是来观赏的,她是来工作的。
身上衣服写着: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协会。
在这颗蔚蓝的星球,她挤进了全世界靠前的学校,又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这个名额。
她,是那么白,又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