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很快就搬了上来,陆龟殷躺下去的瞬间,身体是有些微微发颤的。
他自嘲又淡然地笑了笑。
这身体,到底是不如往昔了。
眼前,这些死士们血气方刚,孔武有力,在这黑夜中,眸子亮得如鹰般。
他摸了摸自己的老花眼镜。
“三组,六组,从左侧摸过去!”
“一组,从右侧,走到那边山坳处后,亮火力,强势压制。”
刚子说到这,眼底的狠比那火力更要猛烈。
一组,三个人,必须打出30个人的气势才能骗到对方。
“将他们吸引过去后,三组、六组,包抄。”
“与此同时……”
刚子指了指城墙,“与城墙这组火力,形成合力,包他们一顿饺子!”
“是!”
“是!”
“是!”
众人听令。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陆龟殷凭借飞鸟斡旋于空,判断出敌军大致位置,且推断出他们一群怕死的敌人位置。
哼。
战场上,谁怕死,谁就输了一截了。
“陆大窑头,您看这打法,可行?”刚子快步走到陆龟殷身边,半跪。
他抬起眼。
那目光,杀戮重重且自信满满,虽伤了手,胳膊都抬不起,却还有一身的力气足够去厮杀。
陆龟殷很是羡慕这种目光,一个身躯衰老的人,是没有如此炙热又凶残的目光的。
记得年轻时,他也如此。
“具体如何去杀,我不懂。”陆龟殷缓缓开口,手撑着扶椅,微微直起身体。
明明白白告诉将士们,自己不擅长这方面,却有着坦荡荡的自信。
风拂过他的皱纹,他的白发,他哪怕坐在躺椅上依旧疲惫的身躯。
脸上露出了一如既往儒雅的笑容。
摸了摸下巴花白的长须。
这种临危不惧的淡定,藐视敌军的魄力,让他的坦荡更显威严。
文人领军,本就如此。
宋朝,规定必须文人带兵,文官指挥武官,那范仲淹、沈括、虞允文,便是名扬万古的例子。
而更为耳熟能详,恐是曾国藩了。
若没有这名文官率领大军收复新疆,恐如今华夏是会缺一块的。
要说这近代。
那位率领将士们四渡赤水的教员,更是叱咤风云,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是,您放心,怎么摘下这群狗娘养的头踩成屎,我最擅长!”刚子一激动,粗鄙之言又冒出。
说出后,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偷偷看了陆龟殷一眼。
陆大窑头儒雅非常,听说以前虽说管着打手上前,但也从不爆粗。
果然,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战场上,不拘小节。
罢了。
“我刚听你的打法,意思是要将他们引到600米处,包饺子?”他问道。
“是!”
“包饺子的时候,若加上攻心。”陆龟殷的身体后仰,躺回了躺椅,“事半功倍。”
微微用力,躺椅吱呀吱呀地摇晃了起来。
攻心?
刚子疑惑地看着他,“我会安排五组,火力加到最大。”
陆龟殷摇了摇头:“去,把死了的那几个拖回来。”
“拖回来?”刚子愈发疑惑。
死都死了,拖回来做什么?
“割了头,挂于墙头。”陆龟殷指了指,“打上灯,让他们看得清楚些。”
说到这,他浅浅笑了笑。
火力压制让对方心惊,这属于现代战役。
而割头挂城墙,属于古代战役的打法,这种现代人看来野蛮的、无人权的打法,是不能坦荡地展示出来的。
笑话,打起仗来,人权?
胆敢来犯,无论老幼妇孺,壮年少年,一概以尸体论。
……
刚子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却嘴笨说不出来,只觉得内心涌动一股安全。
“是!”领命,再次跪拜。
“去吧,我坐镇,莫慌。”陆龟殷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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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将那几具尸体拖上来,只见他们穿着极为专业的迷彩服,一身行头很是专业。
在古董基地干了那么久的死士们的枪法,究竟有多准,不太清楚。
满身的窟窿,死得倒是快。
“r国人?!”
“md,小r本。”
“奶奶个腿,小r本,又想来偷我们的瓷?”
说到小r本,死士们气不打一处来,侵犯古窑和祖辈仇恨交织在一起,三下五除二便将头割了下来。
陆龟殷微微沉思。
站了起来,面朝窑口那。
远远地,能看到青三两正在窑口来回巡逻,这小孩像只猴子,蹿得很是快。
嘘……
陆龟殷将手放在唇边,用力吹了声口哨。
口哨声在这喧闹中,并不大,可青三两还是立刻停住了脚步。
只见他极为机警地四处看了看。
“哎呦,青三两这耳朵,真是绝了。”这时,巡逻的死士看了眼,忍不住赞叹道。
青三两有一双好耳朵,这是整个古窑都知道的。
没有好耳朵的人,是守不好窑火的。
“哎,你听到陆大窑头的口哨了吗?”青三两拉过一旁同和他一样守窑火的刘麻子。
刘麻子的右耳动了动,“我倒是听到了这口窑里头得舔柴的动响。”
守窑火,耳朵得好使才行。
这火烧得太旺了,瓷器容易裂口,而小了哪怕一丝丝,又容易不出彩。
这柴窑不似现代的窑,温度不恒定。
风、昨夜下过的雨、湿度不等的木头等等,都会影响。
除了用眼,看这火究竟如何之外,更多的是用耳朵:听那声音,细微的裂开和呼呼的风声、火声。
在这一块,青三两有着极强的天赋。
他在古代只是一个普通的守窑童子,没赶上好师傅,天赋并未被开掘出来,到了现代遇到陆龟殷,反而归了正途。
“没听到?明明刚刚……”青三两说到这,立刻止声。
周遭的嘈杂,来回搬运东西的马蹄声,还有远处密集的枪声。
远远地,他听到了‘嘘’地一声……
并不悠扬、并不洪亮、甚至并不连贯,断断续续的。
“那儿!”青三两伸出手,指向了陆龟殷的方向。
“真是好耳力。”刘麻子自愧不如。
“陆大窑头总是吹这种哨声,练我耳朵。”青三两解释了一句,拔腿就往城墙跑去。
刘麻子看着青三两像只猴子一样消失在拐角处,露出了很是羡慕的表情。
嘘……刘麻子也吹了下,他耳朵动了动,实在是不明白听哨声,练了后会有什么效果。
吹哨,这是关门弟子的待遇了。
古代的师徒学艺,那都是藏一手,不会倾囊相助的,除非是关门弟子。
否则,怕机密流出。
“陆大窑头。”青三两握拳。
到底还小,十几岁光景的人,跑这么远也不怎么带大喘气的。
“去,拿一颗头来。”陆龟殷指了指那堆尸体。
青三两看了过去,脸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