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翰的询问声落地,王府厅堂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燕王在听完这一番话后,脸色已阴沉的漆黑如墨,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人用语言逼到如此窘境。
倘若早知道的话,燕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下令,让人将这个可恶的家伙拖出去砍了。
但如今,他却无法这么做。
沉默了片刻,在众人注视下,燕王咬牙说道:“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本王杀了你,就等同造反?”
张翰起身,淡然一笑,说道:“下官虽不才,但好歹也是大夏九卿之一,位列二品。”
“下官吃的是朝廷俸禄,听的是朝廷命令,今在朝廷指派下,下官前来查税,结果燕王您不由分说就将下官砍了,那不时候造反又是什么?”
燕王面无表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燕王不说话,张翰也不说话,厅堂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当中,在场众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杂音。
反而是站在风暴眼中心的张翰,此刻表现的却极为淡定。
他欣然的站在原地,竟还有闲暇观望左右,仿佛完全不在意眼下的危局一般。
而他的二哥张泽却是坐如针毡。
忽然,他察觉到燕王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张泽连忙抬首与燕王对视,在见到对方的眼中流露出询问之意以后,张泽的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只是微微摇头。
见张泽摇头,燕王郎然一笑,此前的压迫感尽数消失。
他豪迈的对张翰说道:“廷尉大人远来辛苦,想必也乏了,不若今夜就留在本王的王府休息如何?”
“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议。”
张翰拱手道:“王爷盛情相邀,下官岂敢推辞?”
“好!”
燕王点了点头,对左右吩咐:“夜深了,都散了吧。”
说完以后,燕王转首看了张泽一眼,转身离去。
紧接着,王府管家来到张翰身前,恭敬的引着他去厢房休息。
待众人全部散去以后,独留在厅堂内的张泽这才起身,他并未离开仿佛,而是转到了后院,来到燕王的书房内。
书房里,燕王已等待多时。
张泽进来以后,连忙对燕王躬身道:“此乃子仲之过,请王爷责罚。”
“你有什么过?”燕王淡淡的说道。
言语间虽平淡,但只要仔细聆听,依旧可察觉到他压抑的怒火。
长叹了一声,张泽开口道:“不敢相瞒,张翰,实乃子仲亲弟。”
燕王骤然抬首,死死的盯着张泽,沉声道:“为何本王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弟弟?”
张泽底下头,眼中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
他说道:“王爷您也看到了,子仲这弟弟,实在是羁傲不逊。”
“我们虽为一母同胞,但相互间的理念却大相径庭,所以我们二人也有许多年没有往来了。”
“只是不想,这小子竟混到了朝堂,更高居廷尉之职,以查税之名来找子仲。”
“如此大事,子仲不敢擅自做主,更不敢对王爷您有半点隐瞒,所以这才自作主张的带他来见王爷,只是未曾想,事情竟会闹到这一步。”
“说来,子仲也是被这小子给坑了。”
“若是早知如此,子仲断然不会带这小子来见王爷您的。”
苦涩一笑,张泽继续说道:“这小子出言不逊,顶撞了王爷,这一切说到底皆为子仲之过。”
说着,张泽再度躬身,长拜:“请王爷责罚!”
看着在自己面前叩拜的张泽,燕王不言不语,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随着燕王的一步步接近,张泽明显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将自己笼罩其中,仿佛随时都能将他吞噬一般。
就在这时,燕王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从张泽头顶传来:“你是本王的心腹,深受本王信重。”
“你弟弟年纪轻轻,能得此高位,可见他在楚逸小儿那边,也同样是深受器重。”
“一面是本王,一面是你的亲生弟弟,本王想知道,你会做什么选择?”
一语说完,燕王目光如炬的盯着张泽,不放过他表情上的丝毫变化,静静的等待他做出答复。
对燕王的性格十分了解,张泽清楚,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接下来的话无法打动燕王,那他今天很可能就要替自己那倒霉弟弟去死了。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张泽在电光火石间就整理好了思路,他略作酝酿,开口道:“王爷您多虑了。”
“对王爷您而言,此似乎是子仲在亲情与忠义之间的取舍,但对太上皇而言,又何尝不是看张翰在与他哥哥之间做出选择?”
角度上的转变,让燕王眉头一挑,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张泽继续。
“实则,对我兄弟二人而言,用此一身所学去实现心中的理想抱负,才是最终的目标。”
“我兄弟二人各侍其主,各自有各自的理念,道随不同,但却并不影响兄弟情义,但同时也不会因为兄弟情义,就摒弃了常年所追求的道义,做出背道而驰的事情。”
“若王爷对子仲有虑,那子仲就辞官,寻一无人山野,聊度余生便是。”
说完这一番话,张泽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待燕王给出答复。
燕王盯着张泽看了良久,这才开口问道:“倘若本王不放心就让你这走了,你当如何?”
张泽洒脱的笑了笑,十分坦然的说道:“那就劳烦王爷将子仲的骨灰抛洒于长城之上,好让子仲日后可以继续欣赏此北国风光!”
张泽的反应十分平静,也十分的淡然,让燕王无法从中看出半点刻意之处。
他直起了身子,原本那压到人喘不过气的气势骤然一松,说道:“本王相信你对本王的忠心。”
“不过,你明知道你弟弟是个什么性格,知道他很有可能会激怒本王,为何又带他来见本王?”
“对此,你不该给本王一个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