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矮冬瓜吴昊送走后,秋霁白在这片树荫下的交易就算结束了。
每次来德州,其实也不光是德州,这么说吧,每次秋霁白出门,都是带着卖和买两个目的出行的。
这次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出手了,就想着再买点儿玩意儿带回去。总之,两边都得挣点儿钱。
中午跑到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秋霁白再一次杀回到“大运河古玩城”。多年泡地摊总结的经验,赶在下午摊主要收摊的时候,更容易捡到漏,也更好讲价。
这个古玩城每年秋霁白都要跑几次,但因为他刻意地隐匿自己,无论买和卖两头交易过程都相当低调。再加上他每次来的穿戴都极为朴实无华,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在这个古玩城,甚至说整个德州的古玩行里,秋霁白也是没几个人认识,知道他是行里高手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毕竟古玩这行当是靠眼力吃饭的。在别人看来,秋霁白才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大小子,眼力再好他才练了几年啊?
古玩行里对同行人有这样的看法很普遍,这也就成全了秋霁白。时不时地就能在地摊上捡到点儿小漏儿。
在各个地摊中间的空隙流连穿梭了一阵子后,秋霁白并没有发现什么上眼的东西。皱了皱眉,他心里不由暗自嘀咕,“现在想要在古玩行里捡漏儿,是越来越难了。行里人的眼力也是越来越好了。看来这趟德州带不回去什么了。”
就在秋霁白打算返回去“德州古玩城”碰碰运气的时候,也就在他一回身的当口,远处的一个光点儿让他的神经猛地一绷。
“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个老东西闪出的光。”
心里念叨着,脚底下就顺着那道光的路径走了过去。
不大的一个摊位,摊主已经开始在收东西了。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件儿玉器准备用气泡纸包裹。
“老板!这只盖缸什么价?”
秋霁白眼睛扫了一遍摊上剩下的几件东西,随手就拿起了一个晚清民国时期的小瓷器,问道。
看到有生意来了,老板也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把气泡纸和玉器放到了一边,回答道:“八百!收摊了,放漏儿价。”(“放漏”是指商家的东西,随便卖点钱他都会出的意思。)
“八百有点儿高了。”秋霁白手上下翻转着手里的瓷器,手指尖儿感受着微微玉化釉面的温润感。
他从双手感觉上传递来的信息,就知道这只盖缸少说也要上百年的物件儿了。
“高?这价儿还高?”摊主不服气地说到:“小伙子!行里有句话,有盖没盖价差一半儿。这盖缸不但盖在,还是原盖,全美品(完美无缺的意思),价不高了。”
其实,不用摊主解释,秋霁白心里也是清清楚楚。这只盖缸虽然不算是漏儿,可也是偏低的市场价儿了。他这么和摊主磨叨,一是尽量的把价格押低一点儿;另一个是让摊主的心里更舒服。毕竟买主讲价,就意味着卖主出的价高了。而秋霁白这么做最终的目的是另外一件儿东西。
在秋霁白端详手里的这只盖缸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看向了摊主刚刚放下的那只玉器。
“没错!明代的一只和田玉马。工不算精到,不过好在器型够大,足有自己一个拳头大小,而且表面还有提油(是指人为做出玉的皮色)工艺。”
心里做出判断后,秋霁白又上下端详了一会儿,摇摇头,“老板!价能低点儿不?”
“你给多少?”
“四百!”
“拉倒吧!这价儿不能商量,我连本钱都没回来呢。”
说着,摊主就要接着收摊。
“诶!老板!你也不能咬死了价儿不松口啊!买卖不能这么做啊!”
秋霁白用半是行家,半是生手的语气说道。
摊主一笑,说道:“小子!你给这价根本就不是商量的价。这样吧,我再给你一口儿,七百,能买咱们就成交,要是嫌贵,那就下次再看缘分了。我这也是着急收摊,朋友等着喝酒呢。”
“七百?”秋霁白皱了皱眉,又把眼光在那只玉马身上扫了一遍,说道:“老板!你就再便宜点儿,我多买你几样不就完了嘛!”
一听秋霁白说要多买,摊主的语气马上缓和了下来,“行!你看吧,还买什么,我看着再给你漏点儿。”
秋霁白露出了一副虚假幼稚的笑,然后就低头左看看、又看看,随即就把目光放到了摊主手边的那只玉马上了。
“这件儿东西看着挺可爱的,多少钱?”
说着就伸手把那件玉马抄到手里,仔细的看了起来。
“一万!”
摊主一边倒腾着手里的气泡纸,一边回答着。
听到一万的报价,秋霁白内心一阵的激动。努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说道:“高点儿。也就是件儿清中期的东西,工手(做工的意思)也一般,挺糙的。价到不了这么高。”
“呵呵!行啊!好眼力!这件儿可是清中早期的玉马,工是糙了点儿,可这包浆沁色可都是原皮原壳,无磕无碰,全美品,这价儿不算高了。”
摊主倾心倾力地美化着自己的这只玉马。
其实,秋霁白用手一摸玉马,从表面上的灰尘就能判断出来,摊主并没有认识到这件东西的真正价值。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只玉马的的确确是明中期的东西,而且很可能是官造。
工粗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判断明代物件的一大特点。明代不同于清代追求精工细作,更多的是崇尚质朴古拙的神韵,整体艺术风格确实呈现出一种“稚拙有余而精细不足”的状态。所谓的粗大明、粗大明,就是这个意思。甚至这种特征成为后世藏家鉴定明代玉器的重要判断依据之一。
明代的玉器做工相对粗糙,这种说法虽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但并非绝对。子冈款的玉器就相当于的精美,秋霁白手里就有一只白玉簪子,那玉兰花的造型栩栩如生,相当精美。
而且这位摊主竟然把明代玉器上的提油工艺说成是沁色,就更说明他对玉器的鉴定不是很精到。
“老板!这两件东西一块,七千行吗?”
秋霁白试探性地报了个价。
一说完,秋霁白就紧盯着摊主的眼睛看,明显看到他的眼睛闪过了一点儿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