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把钱亦文和姜德旺的话都听得真切，也一直留意着这个只有半拉脸的醉汉。
“这人，你咋认识的？”大爷开口问道。
钱亦文从去阎春生姥姥家收药材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过年的时候跑来找二大爷这个老连桥求助……
听完了钱亦文的描述，大爷说道：“穷的可交，富的可维……
“谁也不知道啥样人、啥时候能有用。”
钱亦文嘿嘿一笑：“大爷，这老头儿可不是一般人儿。”
“咋不一般了？”
大爷琢磨，不就少半张脸吗？
就这个，对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能形成啥震撼力？
钱亦文说道：“大爷，人家那可是跟黑瞎子直接面对过的。”
大爷一听，明白了：“那不就是熊瞎子剩儿吗……”
＜熊瞎子剩儿：在黑熊那里侥幸过一回的人＞
钱亦文挠了挠脑袋，唠嗑儿这事儿，还真不能找大爷这种阅历比自己丰富的人，一句一卷哪！
大爷又问道：“你要找人赶山，是为了给领导送礼？”
钱亦文点了点头。
“我看，没啥大必要。”大爷说道，“想要真心，那得拿真心去换。”
钱亦文说道：“大爷，领导可是吃过见过的人，我也是寻思着给领导整点特殊东西。”
大爷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特殊？能有多特殊……”
大爷的话，钱亦文明白。
哪有什么东西能比大爷身上的伤更特殊？
……
燕京。
大爷的到来，让香山南麓37号，热闹了一回。
老领导的遗孀，拉着大爷的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说着颠三倒四的过往。
大爷和老太太稀里糊涂地聊着天儿，旁若无人。
领导和钱亦文静立在两位老人身后，对那些明显是“笑话”的言语，不敢有半点儿不敬。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指着钱亦文对大爷说道：“小钱哪，你这个儿子不错！
“自打到了我们家，那可真是比我亲儿子都亲，见天儿的陪着我说话。”
大爷微笑点头，也不质疑。
老太太接着说道：“小钱，我寻思着让我儿子给他整个官儿当当，你看当个县长，他行不行？”
老太太的话，让大家哭笑不得。
钱亦文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奶奶，我现在就是县长！”
老太太的眼里，突然有睿智的光芒闪现：“谁给你办的？
“别欺负我老太婆老了！这么大的事儿，那可不是谁都能办得了的。”
钱亦文一指领导：“邻居给我办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说道：“那……你管的是哪个县啊？”
突然间走上仕途的钱亦文，琢磨了一下，我该管哪个县呢？
“奶奶，我是吉春县长。”钱亦文说道。
守着家门口吧，乡里乡亲的，万一自己要是有把持不住那一天，没准还能轻点揍他。
“吉春，是哪？”老太太又问。
听钱亦文解释了一遍，老太太点头说道：“行！远点好。
“别在这周围，事儿太多……”
领导搀扶起老太太：“妈，你累了吧？回去歇一会儿吧。”
老太太甩开了领导的手：“我不用你……”
说着话，就颤颤巍巍地奔着钱亦文过来了。
钱亦文赶忙紧走几步，扶住了老太太，和王嫂一起，把老太太送了回去。
只是，老太太刚走出这个门儿，就又忘了钱亦文是谁。
一个劲儿地对王嫂说道：“咱家里，怎么有这么老的小兵儿？
“跟我儿子说，换个年轻点的……”
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后的钱亦文，又回到了客厅里。
坐在旁边，听着大爷和领导聊天。
领导说道：“钱叔，你说远了……
“小钱的这点儿事儿，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儿。
“而且，我都问过了，他也真没给我手底下的人添麻烦。”
大爷说道：“那就好，我就怕这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依仗着咱这关系，到人家那里指手划脚的。”
领导再次确定：“这还真没有。听说，都是那边把话说过去之后，剩下的事儿，就他自己办了。”
领导一边说，一边想：从古至今，多少将相是败在了自己的这些关系户身上，我能不知道吗？
他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能让他再三再四吗？
大爷回头看了一眼钱亦文，点了点头。
又回头对领导说道：“要真是这样，那我还放点心。”
寻思了一下，说道：“我一把年纪了，再怎么能挺，也没几年儿了……
“以后，老钱家能啥样，就全靠他了。
“他能啥样，还得靠着大伙儿搭把手，多帮帮他。
“他还年轻，有啥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只当是给我个面子，别和他一样儿的。”
领导听了，抓起了大爷的手说道：“钱叔儿，你看你这么一说，那咱们不就见外了吗？
“你放心，以后，我见到他，就像见到您一样。
“只要他不胡来，不站到人民群众的对立面，我肯定不能看他的笑话！”
一番话，大家的心都稳定了。
大爷平时和领导都说些什么，领导心里能没数吗？
垂暮之年，好些年没来京城的大爷，突然间冒出这么一番话来，大有白帝城托孤的意思。
无论如何，领导都得答应下来。
后边他怎么做，是他的事儿，也是看钱亦文会不会来事儿……
聊完了这事儿，领导又提起了看病的事情。
领导说道：“钱叔儿，晓东给我打过电话了。
“让我在这边带着你做个全面的检查。”
大爷说道：“在淞江都查过了，没啥大事儿，就别麻烦了。”
领导想了想说道：“钱叔儿，这是两回事儿。
“你在淞江，那是看病。这次，是做个全面体检。
“目的是知道一下身体情况，以后好知道哪方面需要注意。”
大爷一听，更不干了。
对领导说道：“那还是算了吧！
“在淞江就查了查胃，就不让我喝酒了。
“这要是查完全身，还不得把我圈起来不让我动弹啊？”
钱亦文在一旁笑道：“大爷，不能！
“就算是大夫不让你活动，我也不能干！
“一家老小的吃菜问题，还等着你去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