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厂长眼见着钱亦文说这些话时，眼皮都没撩一下，深为这个年轻人的深沉而感到惊讶。
按理说，这不应该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的表现啊？
明明老刘所描述的那三个人中，其中两个，就是刘记者和他。
藏得够深！
“啊……”王厂长接着试探，“就是那位戴着眼镜的女同志……”
“噢……”钱亦文没往下接，自顾说道，“王厂长，咱们说说厂房吧。”
王厂长讪讪一笑，不说那就不说吧，各自心知肚明就行了。
“好，那咱们就说说房子吧……”王厂长顺着钱亦文说道，“我听说，你去看过了？”
“王厂长，房子我是去看过了。”
“那……还算满意吧？”
“王厂长，房子还算是能满足我的需求，只是这租金……未免太高了点。”
“哟，同志啊，这租金可都是找专业的评估单位给评估过的，并不见高啊！”
钱亦文说道：“王厂长，按理说，这么大个地方，一年三千五的租金也并不高，只是咱们这房子有几个大问题……”
王厂长说道：“你说说看。”
“第一，地理位置太偏了……说实话，我如果不是图这房子够大，我能伸开腰儿，我都不租。
“第二，太破烂了……我仔细看过了，没一间房子的窗玻璃是囫囵的。且不说我必要的装修，就是那些本不该我承担的修补，没几千块钱都下不来。”
钱亦文说完后，拿起一块秘书递过的西瓜，吃了起来。
留点时间给厂长，让他好好琢磨琢磨。
妈呀！这时候的西瓜，咋这甜……
王厂长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打算多少钱租呢？”
钱亦文放下西瓜皮，一抹嘴，说道：“王厂长，我这人嘴笨，心直，说话不会绕弯。按照我的心理价位，我只能出一千五！”
说完了，也不去看王厂长，又抓起了一块西瓜。
王厂长心一凉……
这人，怎么这么敢说话？
那么大个地方，三千五都能看出来便宜不少，他竟然就又给腰斩了！
不！那哪是腰斩啊？那简直就是大抹脖儿呀！
狠……
菜市场买菜，也没有这么个还价法儿吧？
又一想，没有点底气，估计也是不敢这么说。
“同志，这个价儿，怕是不行啊……”王厂长一脸苦相，“那么大的场地，要是按你说的这个价儿，肯定是不行的。
“这全厂上下，万八千人可都盯着呢！要是这么低的价就租出去了，人家指不定咋说我呢。”
“这我理解，王厂长你这是典型的一人做事万人看……”钱亦文淡淡说道，“要不这样，我的心理价位是两千五，多了我是不能再加了。王厂长要是看着行，我们现在就可以定来了。”
有了之前的一千五，此时又听到了一个两千五，王厂长瞬间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小气。
心理落差，一下子找回了不少。
王厂长思忖再三，说道：“同志，你看……这个价咱能不能再提一下？我不求非要按着三千五，但至少咱别差太多。这个租金，可是我们会儿上研究过的……”
“王厂长，我想你可能没太明白我刚才的意思。两千五，是我的底限，如果你这边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考虑再三，王厂长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妥协。
至于怎么向大家交待，倒不是太大的事儿。
能坐到那张会议桌前的人，一共就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自己的连襟，还有自己的两个同学和一个亲哥哥。
自己的阵容，足够强大。
更何况，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三十六厂的老干部，大不了到时候把老丈人搬出来就是了！
“行！”王厂长主意打定，对钱亦文说道，“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不废话了！就按你说的定。”
“我还有几个小条件……”
钱亦文又开口了。
王厂长一愣，都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儿了……
“放心，对于王厂长来说，都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钱亦文安慰道。
“那你说说看……”
“第一，我要独立成院，自设大门，不从三十六厂大门进出；
“第二，我要有房屋结构变动的权利；
“第三，我要签十年的合同……”
“这个……”王厂长又犯难了，“前两条都没大问题，这第三条可就难办了。三年后是个啥情况，谁能说得准？更何况是十年了！”
钱亦文说道：“王厂长，你得替我考虑。租下来后，我就得投入大笔的钱来改造。我改造完了之后，还没怎么利用，就给我收回去了，我那钱，不是都打水漂儿了吗？”
“倒是有道理……不过，我想能不能按五年来签？这种合同，别人可都是一年一续的呀！”
钱亦文说道：“王厂长，如果你这边实在是犯难，那咱就把这事儿先撂一撂。
“你有房子在，我有钱在，咱好饭不怕晚。都好好琢磨一下，咱们过几天再说，好不好？”
钱亦文说完后，把屁股从沙发上向前挪了挪……
王厂长心中暗暗着急，你等几天有没有事儿，我不管。
可是，我能等吗？
记者同志那不是都给我掐算得明明白白的了吗？
两天出稿，两天审稿，接着就排版印刷了！
掐算了半天，这不满打满算就给我四天时间吗？
想到此处，他抬眼溜了一眼不远处的秘书……
秘书见他看自己，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定！”王厂长一拍桌子，“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王厂长，我们公司法人不在，我得把她接来。”钱亦文说道，“不过，今天我们倒是可以草签一份协议，我给你交点定金，咱们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好！你来写吧……”
钱亦文低头写字的时候，王厂长问道：“同志，这么大的地方，你要拿来干什么呀？”
“办个加工厂……”钱亦文一边行文，一边回答道。
“加工厂？”王厂长接着问道，“加工啥的呀？”
钱亦文写到关键处，不敢分神，没有立即回答王厂长的话。
一旁，秘书斜了王厂长一眼，说道：“你问那么多干啥？搞商业的，哪能没个机密……只要人家不干违法的事儿，就行了呗。”
一式两份，写好后，钱亦文掏出一个小印章来，哈了口气，分别盖好。
然后，连着一捆大团结，一起放在了王厂长的办公桌上。
看着出门去的钱亦文，王厂长拿起合同，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媳妇儿，你看看！这个人和你还是本家……”
“啊？”秘书拿起合同一看，愣在了那里……
“钱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