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拎着水桶去河边打水浇树——注意,这个“我们”里面只包含了我和东明兄弟俩。义人和织子虽然一路陪同,却也仅仅只是陪同而已。他们甚至会在半路上刻意拉开与我们的距离,只为了手挽着手去说些悄悄话儿,亦或是跑到银杏树林子里互相拥抱一会儿——用这两个人自己的话来讲,这就叫做“我们在用特殊的方式保护你们的安全”。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暗中观察?
我有些郁闷地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提的小水桶——刚刚它才和东明右手提的桶碰撞了一下,震动使里面本就不多的水又洒出来几滴,这让里面的水看起来更少了——直接说你们想继续谈恋爱不就行了吗,你们这样就搞得我和我哥很尴尬……
“照河,水重不重?”东明下意识地看了我的桶一眼,“需要我帮你提着吗?”
“……不,不用,一点水而已。”我提了提嘴角。
我看着东明纯然的微笑,忍不住陷入了又一轮沉思:也许觉得尴尬的只有我一个也说不定?毕竟感到尴尬的前提一是要一直看着他们,二是要懂得爱情(?),而东明大概连第一条都没有达成——他全程一直都在看着我,就好像我手上的小水桶重达十吨,重得能把我拽进土里。
院子并不小,出于装饰的目的里面各种植被栽种良多。从簇簇青草到低矮灌木再到落叶乔木,从山上或取来或落入的白果在湿润肥沃的泥土中汲取营养生根发芽,又在岁月的磋磨中变得盘虬苍老——当然,银杏这树种说盘虬也盘虬不到哪里去,倒是在挺拔这一点上深得我心。
我们要浇的树就在院子的东南角,那是整个院子里光照条件最好的位置。那两棵树并不是被圈进院子的古树,而是两棵不怎么起眼的银杏小树苗。它们正如许多故事里讲述的那样,由主角的父亲在主角出生的那一年亲手栽下,而在那一天之后的岁月里,相同的时间在树和人的身上流淌过去,无论是对于父母还是对于主角本人,这棵同龄的树总是能引起他们极大的感慨。
——这可是主角专享级别的待遇!想不到我们【哔——】汉三兄弟有朝一日也能享受到这主角的待遇!
我和东明各自走上前去辨认属于自己的树——原因是银杏这种树的生长实在是过于缓慢而富有特色,在栽种的最初几年里它甚至不能被看出稍微明显一点的高度变化,结果什么的更是至少要等上二十年。不得不说,这种特性无疑让我对它们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总觉得我的树有机会比东明的长得更高。
为了方便辨认,我们的父母极有先见之明地为我们准备了标志物——就是被放置在树脚下的一块黑而扁长的石头。
那是义人在我们出生的当天从河底精挑细选地捞出来,又用铁钎……好吧,是千本,又用千本一笔一画地刻上“东明”和“照河”这样两个名字,然后把它埋入浅坑,仅把划刻了名字的那一面露出土面——我和东明曾因好奇它们的背面而将它们从土中挖出观摩,结果也只是在背面发现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同心花纹而已。
看不懂就是没有意义,于是我们又老老实实地把它们给埋回去了。
我在树根附近转着圈浇水。据说织子曾经的主意是想要把这两棵树苗栽种在东面的水塘边,原因有二,一是离水塘比较近,对比现在去河边取水的方法可谓是方便了不止一点,二是因为等到秋季到来,邻水的金色树叶搭配平静水面上明亮的倒影——是极富意趣的风景。
“族中曾有过类似的卷轴……所以我当时几乎要被你说得动心了。”我听见义人小声对织子说,便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织子摇了摇头,无奈道:“是啊,我们当时几乎就要这么决定了——如果你没有在最后关头突然告诉我说,‘其实银杏并不亲水’的话。”
义人尴尬地挠了挠脸,白皙的面庞上竟还显出几分叫我惊讶的粉红——我本以为脸皮厚沉如他的老油条已经不会再脸红了来着——只见他弯腰附至织子的耳畔,嘴唇开合之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眨眼间就让织子脸上的无奈之色去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连遮掩都不需要的轻松笑容。
“照河,我觉得你浇的水不太够。”
东明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把我给吓了一跳。我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下去,发现手中水桶里的水果真已经被我倒了个干净……然而我那棵树下的土壤仍有一小半是干燥的。
……我想了想回来路上那些从我桶中晃出去的水,表情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妙。
……怪不得越来越轻。
不过我记得我的桶和东明的应该也没撞上几次吧……?否则我首先就应该觉得不耐烦了。
还是说我的走路方式有问题,就譬如……不知不觉中就蹦跶起来了什么的。
明明以前走路还是很稳的。看来以后需要刻意留心一下这个问题。
心里有了结论右下定了主意,我又看了一眼脚下干巴巴的土壤。
“……小事而已,我再去拎一桶来就可以了。”我转身欲走,又想要告诉他这次不必再与我一同走那并不如何陡峭的山路——我的小脑发育良好,还不至于在那种小径上摔跟头。然而这一回头就让我看到了东明此刻低着头,动作娴熟,乃至让我这个旁观者看起来都颇有些费劲地把自己的手指头摆弄成几个意义不明的手势的样子。
“你……”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水遁水球之术!”
尽管有在努力绷紧,却也是能够明显让人听出几分稚嫩的嗓音。我的询问被它的主人用一声清喝堵在喉头,又在目睹他从口中喷出一道颇为雄壮(显然,我并非没怀疑过他这是不知何时在嘴里含了一口水,又在这时候喷出来以达成逗我玩的目的)的水柱之后化为被分解的ATP能量,然后牵动我僵硬的面部肌肉,最后把我的表情定格在目瞪口呆上。
???
兄弟,我知道你是忍者小天才,可眼下这情况未免也太超纲了吧?你是不是还可以变大变小喷火隐身,最后告诉我你的真名其实是葫芦小金刚???
那我是什么,葫芦爷爷么?
我盯着土坑中的液体看了不知多久,在再三确认那真的是纯澈的清水而不是什么具有透明特效的蜜汁呕【哔——】物之后,我僵硬地抬起头,看见东明正把脸转向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这是我太过熟悉的眼神,然而也正因如此……要我像往常一样夸他给他顺毛什么的也太难了吧?
我:……讲真你这有点强人所难啊喂。作为一个(曾经)笃信科学(?)的大好青年,在突然目睹这种严重不科学的场景之后却还要对始作俑者加以赞赏,这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吧?
——而且我保证!在今天之前无论是义人还是织子,他们都绝对绝对没有做出过这种超出人类认知的类似的举动!至少他们从表面上来看是隶属于正常人的范畴的!
在僵硬地给东明竖了一个大拇指,又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不愧是我的哥哥,果然很厉害啊”之后,我微微侧过头去,力求用不那么直接的视线去观察我们父母的表情……
他们的表情没有一丝僵硬,义人甚至还在发现我的目光之后微微挑起一个带有鼓励意味的笑容,然后对我身后的东明说:“这一次的忍术释放中查克拉控制得不错啊东明,把你弟弟都给吓了一跳呢。”
???
我用力地扯了扯唇角。一旁的东明蹦跶着握住我的手,笑嘻嘻地讲一些“其实我早就准备好啦,这只是查克拉最普遍的用法之一”和“这是一个惊喜哦照河你开不开心啊”之类的话儿。
对不起,不能怪世界太高能,只能怪我太天真。
我认为首要的任务是先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洗完脸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冷静多了,走出梳洗间的时候我看到义人正和织子抱在一起——织子埋头在自己丈夫的怀里,表情我并不能看得真切,想来却也不需要我去猜测。义人则是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身体,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
一旁站在窗棂上的晴乃适时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
你们为什么比我当年谈恋爱的时候还要像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