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埃米尔是不一样的。
对系统来说，埃米尔总是不一样的那一个。
如果是前几个宿主，系统在这好不容易申请到的假期里不知要多快乐；偏偏这次休假的时候……宿主是埃米尔。它对一手带大的家伙都快偏心到天上去了！
明明埃米尔有风险的可能性极低,可偏心小孩儿的系统还是忍不住惦记。
毕竟,攸关“规则”。
系统的顶头BOSS是无所不能的神,但就算是神，也很少会去打破规则改变“生死”。不是做不到,而是为了平衡,除非必须,不然不必这样做。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相对宽松，但生死依旧是道坎。反正以系统的经验来看,但凡涉及到“死而复生”的都是麻烦事儿,尤其针对人类。它都不确定那个杰森·托德到底什么情况——毕竟他身上各种各样的气息太多而系统本身又不擅长这方面。而且，它都问了一圈了,还没有找到和那个托德一样的例子,往上提交的报告也没有回复。
要不等机会再去找埃米尔看看？
这样惦记着,度假都不香了。系统赶紧找机会上线，结果乍一成功出来,整个系统都要傻在那。
——这里的“亡灵味儿”明显超标了。
别说什么三公里，杰森·托德现在根本就在埃米尔的房子里！
而它的宿主,正窝在被窝里，捏着支小巧的试管,眼神有些放空，又似乎非常认真地盯着空荡荡的管发呆。
系统：【……】
他怎么半夜不睡觉的干嘛？不不不这个不太重要暂时可以忽略,重点是的那个亡灵。
它、它才休假多久,为什么那个托德又登堂入室了？！不是说好离远点吗？不是说他见了埃米尔就跑吗？为什么埃米尔又把那个托德捡回来养了？！
系统有种孩子长大果然不听话了的愤懑感,还有那么点委屈。
它意思意思发出声音,让出神的少年瞬间反应过来：
【系统？】
【哟，】系统凉飕飕地阴阳怪气，【还记得我啊？】
埃米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枚小小的试管顺势滚到了枕头下面。
他笑了，漂亮的蓝眼睛像是落满了星星：
【我好想你哦系统。】
系统：【……】
哼。
系统决定冷酷到底：【呵，是吗。说吧，怎么回事。】
埃米尔无辜极了：【什么怎么回事儿？你在说什么呀？】
系统：【你还装不知道？我是说外面那个家伙！那个托德！】
系统顿了顿：【上次我们不是说了吗？要你离‘亡灵’远一点。】
埃米尔就在那笑眯眯地，乖乖听着系统说话，自己也不出声，乖得让系统自己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气势瞬间低了下来。
它只好哼哼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埃米尔：【我知道呀，谢谢系统了最喜欢系统了！】
系统：【……哼。】
就嘴巴甜。
它准备的一堆苦口婆心的劝告全都被埃米尔甜化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啦算啦，小混蛋从小到大都这么不省心，怎么可能奢望它度个假小孩儿就不折腾呢？那就不是度假是BOSS开挂了。
埃米尔早就躺回床上了。
床铺柔软极了，他陷在被窝里，耳边是系统唠唠叨叨的小声抱怨，呼吸着被子隐约散发着的晒过阳光的暖暖气息。
他说：“系统。”
系统：【——嘎？】
埃米尔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他胳膊摸摸索索半天，从枕头下面掏出那支小小的试管。
埃米尔声音低低的：“看看它吗？”
系统：【这是什——】
它霎时再出不了声音，全部的关注力都停留在那支小小的试管上。
试管是空的，里头只是装过几毫升的原液，还都洒在了地上，也就是因为时间还短，残存在试管壁里的原液还没全部蒸发。可也是因为残存了一点“原液”，融合在原液里的治愈力才能被系统捕捉到。
就像人不可能清楚所有的“其他人”一样，系统同样不可能认识所有的“系统”，但“认出”总要简单得多。
试管里残留的治愈力太微弱了，微弱到如果不去关注根本发现不了；可那治愈力也太瞩目了，瞩目到，让系统在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茫然里。
埃米尔都能认出来，系统当然也可以。
不论这些治愈力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化，从本质来说，它始终都是属于一个治愈系统的治愈力。
一个……已经“消失”或者说，“死亡”的系统。
埃米尔捏着那支小小的试管像是在发呆，眼神却比系统来之前要坚定很多。
他陪着系统一起沉默，一直到深夜过去，微暖的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系统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为什么那个托德没有付出代价了。】
系统说：
【他的代价，我的前辈已经付过。】
系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消逝的前辈系统是谁，也不知道它有过什么故事，它甚至猜不到为什么治愈力会融入这种液体。只是……一个系统，换这个世界的一个人类重生，确实做得到。
何况，虽然托德“死而复生”，可他也浑浑噩噩过了许久，从侧面证明它的前辈也已经消逝许久，久到连它留下的力量都变了模样。
系统觉得它好像有很多想要叮嘱埃米尔的，但在现在的情况下，之前那些话都变得苍白起来。
还在休假的系统已经必须要走了。
在走之前，刚刚还一本正经在跟埃米尔讲道理的系统变了腔调：
【埃米尔，】系统支支吾吾，【我想……】
埃米尔：【我在听。】
系统：【那……帮个忙好吗？我可以给你……我想想——】
少年窝在床上，被子已经拉高，拉到鼻梁上，只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
海蓝色的眼瞳一如既往，澄澈得令人心悸，漾满了属于埃米尔的温柔。
【我什么都不要，系统。】埃米尔说，【我只是也想帮帮你的忙。】
***
杰森下楼的时候埃米尔已经在楼下了。
昨晚回来的晚，本来以为埃米尔会起得晚一点，结果，小孩儿非但没有赖床，反而一大早就爬起来认真工作，连睡衣都换下来了，穿着整齐，随时都可以出门的样子。
妮妮管家早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埃米尔吃完了他的三明治，正咕噜咕噜地喝奶，瞥见杰森的时候嘴巴上还贴着半圈奶胡子。
他赶紧舔掉嘴巴上的奶痕放下杯子，笑眯眯地冲杰森打招呼：
“早上好啊杰！”
杰森：“……早。”
杰森的视线在小孩儿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沙发地毯上。
那几台从雇佣兵手里拿回来的电脑都开着，打开着不同的界面，丢在一边；地上沙发上也摊开了一堆的书和报告，旁边还有埃米尔做的笔记，也不知道他自己什么时候起来的。
不过……今天的埃米尔倒是精神了，不像是昨晚那种恍恍惚惚的奇怪样子。
杰森拉开椅子在埃米尔身边坐下，埃米尔拉拉凳子往杰森的方向贴了贴，再伸手往杰森肩膀上一戳：
“这台电脑是导师留给我的。”
埃米尔抬抬下巴，指向沙发上摆着的那台黑色笔记本电脑：
“妮妮和我查过了。那几个雇佣兵拿到卡片地址之后替换了存在那里的电脑，现在留在那边储物柜里的是那几个雇佣兵另外搞了一台复制上内存的，暂时可以不用理。”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
“但是……我已经快把整台电脑都查遍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少年愁得不行，“不是说没用哦！这里存了很多研究相关的资料还有他的论文什么的，我都翻了……其实很有价值。我是说这些对于拉撒路泉的研究一点用都没有。”
杰森对奈维斯的研究没有任何兴趣，说实话他都没那么想再靠近该死的拉撒路，他完全是为了不那么听话的埃米尔才着手。他的视线淡然地扫过文字密密麻麻的屏幕，问：
“恢复过销毁的资料没有。”
埃米尔：“妮妮插手恢复了。不过还是很干净……就真的很干净你知道吗！我怀疑导师做项目的时候根本没用这台。然后……可能他确实是不想让我插手这件事儿，只希望我好好学习。啊呀我不知道先不管了！”
小少年手指勾了勾，指向另外一台：
“这台是雇佣兵自己的。那个人把所有相关资料都保存了，确实有能和莱克斯·卢瑟联系起来的线索，不过还不能百分百肯定。说实话，我觉得和卢瑟有关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那个人……抓到证据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虽然和莱克斯·卢瑟没有接触，但是正义联盟，尤其是超人，还是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的。
埃米尔扒了一把毛茸茸的头发，惆怅地叹气，但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海蓝色的眼瞳亮极了。
“嘿，杰森，”他说，“我想去找导师。”
杰森放下才咬了两口的吐司，上上下下把小孩儿打量了一遍。
“你确定？”
“我确定！”
埃米尔挺直脊背，甚至有那么点骄傲地抬抬下巴：
“有什么不确定的！提前做好准备，物资，钱。我在就不用怕某些‘意外’，装备可以减少一点呢。”
说完，小孩儿方才还有点得瑟的笑脸顿时添了两分讨好的意思，又往杰森的方向贴了贴：
“再说……我很谨慎的，这不是在向你发出邀请嘛。好不好？”
杰森没理他。
他慢条斯理地喝咖啡吃早餐，像是完全看不见身边那个撒娇的小破孩子一样。直到埃米尔屁股都要坐不住了，他才放下杯子。
骨瓷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轻轻一声闷响：
“你知道……有危险，是吧。”
“嗯。”
“你知道你不一样，你有很多可求助的人，是吧。”
“不。”
少年望着杰森的眼神清澈如故。他的睫毛轻颤，复又扬起，没有遮掩过瞳中的神色。
他认真地看着杰森，又露出独属于埃米尔的灿烂笑容：
“我知道你担心我哦，杰森，但是……不能求助超人，不能告诉钢铁侠，不能找戴安娜。我觉得导师有危险只是我觉得，我没有足够的立场。”
杰森顿了顿：“知道了。”
埃米尔搓了搓鼻尖。
“……还有……杰，”他说，“有件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这件事必须要我们两个去做，包括去西亚的事儿。”
杰森嗯了一声，没有发出任何质疑。
他推开椅子，径直走向地下室入口。
他走了几步，停住了，没有回头。
“全程听话？”
埃米尔刷地起立站好：“保证听话！”
杰森嗤了一声：
“那你还在站着干什么？”
都不用回头，小孩儿欢呼的声音顿时炸开。桌子被推开的声响，东西被翻的哗啦声，哒哒哒的脚步声。埃米尔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哄的，不管是作为小朋友还是勉强长成小少年。
他几乎是蹦得往楼上蹿，一步跨两个台阶，眼睛亮得好像住满了星星。
他抓着栏杆，半个身子挂在扶手上往下探头，笑眯眯地盯着杰森的后脑勺：
“谢谢杰森！杰森你超好的！回来我给你烤饼干！无糖的！你吃多少我烤多少！保证满足你！爱你超级爱你哟！”
然后飞一样跑去收拾东西了。
杰森：“……”
他低声开口，说给自己听：
“……才不相信你会全程听话，小麻烦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