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不欲刚登基就与朝臣对立,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于是只好道:“太医看过了,确实是位公主,朕才允许皇后生下来。皇后是天下之母,亦是女子,自然有做母亲的资格。皇后从前伤了身子一直无法有孕,此一胎可谓天赐,怎可轻易打下?”
“皇后是为两国邦交远嫁而来,若是列为臣公连她腹中公主都容不下,岂不是在刻意挑衅周朝?”
朝臣们闻言,歇了一半儿。
有几个老顽固还是不肯罢休,借着丧仪人多眼杂,向靳漫下了手。
李锦就等着他们出手。
一逮一个准。
正巧周朝遣了使者前来吊唁,严词要求从重惩处,否则绝不罢休!
李锦顺势将老顽固拿下,枭首示众,杀鸡儆猴!
朝廷内外,一时间倒也安静了下来。
……
时隔十三年。
靳漫终于再见至亲。
屏退了左右,靳漫像个委屈的孩子,靠在了阿兄的怀里:“阿兄……”
靳伯虞大步迎上去,接住心爱的幼妹。
彼此激动。
久久无话。
靳伯虞细细打量着妹妹。
和亲公主,哪怕是实力强盛的一方的公主,在异国为妃、为后,也不会是幸福的。
何况如今娶了她的,还是恨她的李锦!
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他也猜得到她在南楚国的是什么日子。
这可是自小宠大的妹妹,怎么能不心疼?
“瘦了,憔悴了!”
靳漫轻轻垂泪:“我该得的。”
靳伯虞擦去她的眼泪:“没有人怪你。靖权和阿黎现在都好好的,她们有健康可爱的儿女,很幸福。只有你,过得不好。”
靳漫孤独惯了。
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想表现的勇敢坚韧一些,但……失败了!
在至亲面前,她装不起来。
“是我不孝,让父母操心,让兄姐担忧。”
靳伯虞无声叹息。
很想接她回家。
很后悔当初让她和亲来南楚。
“你是调皮捣蛋的老幺,就算日日在跟前,家里也会忍不住为你操心,只是见不到你,不知你到底如何,总有诸多不放心。”
靳漫轻轻摇头:“就算嫁得再近,也免不得阴谋算计,我很好、能应付,只是想你们。”
靳伯虞想要安慰分担,但又能说什么呢?
她如今是南楚的皇后,自己也带不走她啊!
靳漫收拾了一下情绪。
笑了笑,说:“阿兄,不要为我担心,很快就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
靳伯虞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相信妹妹。
一个人能在异国皇室走到今日,他的妹妹早就不是当年天真的孩子,她有自己的手段和实力!
“我信,我们的漫漫从来就很厉害!”
……
殿外,传来宫人的通禀声。
李锦来了。
一身明黄服侍,扎着白锻。
在正屋的阳光底下,扎眼又讨厌!
靳漫起身行礼。
李锦扶住了她:“皇后免礼,小心身子。”
靳伯虞行了外臣礼。
李锦和煦的叫了起。
三人坐在正殿说话。
李锦微笑着,看起亲切温和,实则无时无刻不端着一国之君的架子:“舅兄远道而来,原是高兴事,奈何先帝丧期,朕也不能好好款待。”
靳伯虞不卑不亢:“南楚陛下言重了,我朝皇帝遣外臣而来吊唁,是为两国邦交,自是以大事为重。南楚陛下有心,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这是自然。”李锦的话题转到了靳漫身上。
尽显重视和宠爱。
实则,不过是在威胁。
——你宠爱的妹妹在我手里,你回周朝时说话,可要小心点!
靳伯虞知道他是什么东西,自然不会被他的表面戏码给骗到!
瞧他沉府更胜从前。
便晓得妹妹与之周旋,定是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
靳伯虞的容貌十分美丽出众,但毕竟是武将出身,自有他的锐利和杀伐之气在!
既没真把他妹夫,也没有把他当不可冒犯的皇帝。
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妹妹在他手里捏着,就软了强势之国臣子的骨头!
平淡一笑:“漫漫是大周公主,她的荣辱就是大周朝廷和百万将士的荣辱,如今她又是南楚的皇后,她的尊荣亦是南楚皇室的尊荣,她有两国皇室的照拂和维护,外臣与大周万万军民,没什么可担心的。”
威胁谁不会。
靳漫是和亲公主,她的国家不是怂包。
谁敢动她,就是在向大周挑衅。
李锦表情不变,眸底掠过寒光。
他野心勃勃,更有宏图大志!
计划之中,他继位开始就要整顿朝纲,用十年到二十年的时间尽快强大军队、联系起周边国家,一同攻打周朝!
他要扩大版图,成为人人惧怕的强者!
可惜,对于自己身体如今的状况又无能为力。
是以,对方的强势,更让他暴怒!
靳伯虞击掌。
外头候着的使臣端着托盘进来,送到了靳漫面前。
“这是陛下和宣皇叔赠你的。”
靳漫打开匣子。
里头赫然是一把匕首。
上面的雕纹她认得,正面是皇室图腾,背面是烈焰纹……萧靖权手中铁骑的令牌图纹。
这是在告诉她,只管昂首坐稳她的皇后之位,她有大周朝廷、有他的铁骑扶持,什么都不用怕。
她也明白更深层次的意义。
若是南楚有作乱之心,她身为大周公主,就得有气节的气死,大周将士会为她讨回公道。
周朝臣子,不做俘虏!
“臣明白!”
“臣是大周的公主,绝不会苟延残喘的活,更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累!”
靳伯虞微笑。
心疼家人是常理。
但人,就得活得有尊严、有气节!
靳漫很高兴。
也丝毫不在意阿兄的威胁,是不是会逼得李锦发疯。
因为她了解他。
他如今是南楚皇帝,就算他活不久、就算他死了,他也觉得南楚是他的私有物,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国被人给攻打了。
所以他不敢激怒大周朝廷,更不敢激怒萧靖权以一敌百的重骑兵!
他想拉自己陪着的心思,得按死了。
就算是演戏,也得给她演出尊重和维护来!
靳伯虞微笑:“漫漫是老幺,自小骄纵,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南楚陛下多多宽容海涵。”
大周不攻打南楚,不是没有实力,只是没把南楚放在眼里而已。
所以,就是她靳漫真的做错了什么,南楚也必须笑着说她是对的!
谁敢动她一下试试!
李锦盯着那把匕首上的图腾。
萧靖权!
烈焰火军!
他见过对方屠数万之军如同枭瓮中之鳖的阵仗。
赫赫铠甲,只露出一双双嗜血的眼眸,如同阴兵过境……
漫天血雾。
尸横遍野。
而南楚,两次惨败在他的五百重铁骑之下!
即便十多年过去,军中老臣提及依然胆寒。
可见其可怕之处。
而他。
曾背后毒杀此人。
靳漫识破了他的易容,想必对方也一清二楚。
只要大周想打,就随时可以用此借口名正言顺的开战。
可南楚,连三成胜算都没有。
一旦开战,就注定了割地赔偿!
届时,实力必当更弱……
但他自持一国之君的身份,自然不肯放低了傲气。
没有接话。
只是笑了笑,叫御膳房传菜进来。
“当下大行皇帝丧期,都是些素材,但都是南楚的特色,靳大人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