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如深沉的眸光不着痕迹的观察他的神色。
确定他丝毫没有怀疑自己搅合监国之权是为了踩死他,放心的笑了笑:“殿下这话老臣可担当不起,老臣不过就是个为主效命的奴才,所作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替陛下分忧而已!”
“就如殿下所言,老臣是小殿下的外曾祖父、与殿下利益一体,所以,即便老臣走了什么自然也都是以殿下和小殿下的利益为重的!”
“至于监国之事,与其说是朝政之事,不如说是李家的家事!又岂能是我这奴才,能做得了主的呢?”
说的冠冕堂皇,无非就是在警告他,他想要安安稳稳登基,就得对安家客客气气,给足了优待和权力。
若是他再有卸磨杀驴的心思,他们可以选择断臂舍利,随时改换新主!
安家得不到的大权,也绝对不会让他李锦得到!
李锦险些被气笑了。
心底自然更加坚定了要除掉安家、除掉这老狐狸的决心!
但脸上却有十二万分的亲近:“祖父这话就见外了,不管孤还是陛下,都是十分信重您的。有您和诸位舅舅的支持,孤才有信心坐稳位置,好为百姓谋福祉啊!”
安徽如一身谦卑:“殿下看重,是老臣一家的福气!”
李锦许诺道:“虽然为了两国邦交,良娣不能为后,但待大事底定之时,孤一定册封岳父为承恩公!让孤的儿子聘娶安家女为了正妃!”
“孤与安家,永远利益一体!”
安徽如眼神一亮,仿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拱手道:“老臣无以为报,自然是尽心尽力辅佐以报殿下之恩!”
李锦见他识趣,客客气气将他扶起。
然后,转身离开。
安徽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昏色的烛火光影里,缓缓勾了勾嘴角。
明明只是轻笑了一下。
却把鄙夷和冷冽,勾勒到了极致!
安家若是把荣耀压在此等忘恩负义的小人身上,那才是真的要走到末路了!
皇后从暗处出来。
低声道:“如今老七也有了监国之权,只要李锦死,皇位就是老七的了!届时让老七过继了咱们安氏血脉的孩子,这天下就是安氏的!”
安徽如轻捋着油光水滑的长须,眼眸微眯:“老七只是没有李锦的阴狠而已,想把他当傀儡,可没那么容易!”
……
李锦会弑君,靳漫并不意外。
“狠辣自私的人,做什么都不值得惊讶。”
凌月有点激动:“安家已经转头支持了老七爷,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想办法杀太子了?”压低了声音,“我有机会捅他一刀吗?”
靳漫失笑:“李锦若是那么容易杀,就不会有他怕进东宫的这一日了!”
凌月失望:“但如今他还是太子,一旦皇帝驾崩,顺理成章继位的还是他啊!闹了半天,岂不是白闹了?”
靳漫笑意深深。
没有接话。
白闹?
怎么可能呢?
她布局了那么久,可不是为了打发时间的!
罗素低声道:“一旦皇帝驾崩,太子便能立马继位。即便安良娣再怎么小心防备,可太子的手段哪里是寻常人能抵挡得住的。咱们若是不出手,这孩子会是什么结局,还真不好说。”
凌月执着团扇轻轻替主子扇着风:“虽然我们立场不一样,但目标一致。而且殿下已经答应了替小安氏保下孩子,自然那是会出手的!”
朝殿门口瞧了一眼,确认无人,才又道,“咱们帮了小安氏,有些事,也好有她替在哪买分担呐!”
靳漫睇着香炉。
其实倒也不是为着有人帮忙分担什么,只是很乐意背后捅李锦一刀罢了!
钱盈给他下了那么多年的药,准确来说,自打安侧妃生育后,东宫之中就再无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以后也大抵是不能有孩子了!
只要一想到他机关算尽抢来的皇位,不得不立别人的子嗣为继承人,她就忍不住心情大好!
“这事儿自然是要帮的……呕!”
天气炎热,周遭气味被阳光炙烤着,都有了难闻的气味。
说着话,恶心压不住,冲得她一阵干呕。
胃像是抽搐了一样,一时停不下来。
凌月放下扇子,给她顺背:“漱漱口!这鬼天气真是招人烦,殿下又是最怕热的,眼瞧着从入夏后都瘦了好些。”
罗素忙着倒了杯温水、又拿来蜜饯。
其实她这几日一直在观察主子的作息和变化,心头有个疑虑:“叫太医来瞧瞧吧!奴婢瞧着,怎么同安良娣那会儿……有些像!”
靳漫愣了一下。
立马否认了这个可能。
一则是她早伤了身子,不可能怀孕。
再则,也半点不想怀上李锦的孩子!
更何况他被钱盈下了药,就算是怀上了,孩子大抵也是不可能保得住的!
罗素道:“从前的柔妃,有孕六个月时被人下了红花而致血崩,差点连命都保不住,太医也说以后不可能了,但她不还是在三十一岁那年再度有孕么?到四十岁时,更是生下了四个孩子!”
“身体上的事儿都是大事儿,可不好耽搁,还是先找太医确认一下吧!”
靳漫皱眉。
正欲开口,就听李锦的声音传了进来。
深深的怀疑之后,似乎藏着一丝惊喜。
“你有孕了?”
靳漫眉心一跳。
他进出朝阳殿还真是随心所以,人都到了她亲殿门口了,竟连个通传的声儿都没有!
看了眼凌月,她方才是面对着殿门口的,若是李锦一早就过来,她不会没发现。
应该是没听到她们之前的谈话。
思及此,缓缓松了眉心。
“恩,不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李锦的怀疑一转而逝。
他的人一直一直监视着这里,靳漫客没机会勾搭什么男人!
走近她,抚摸她的脸颊:“又在说小性子的话!你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只会是我的种!”
靳漫撇开脸。
没做声。
李锦盯着她的面容,眼里含了冰:“你不想要?”
靳漫目光中带着一丝水汽:“宫里,怎么可能容得下我的骨肉?”
李锦摆手:“父皇已经这样,干涉不了我们的事!”
靳漫摇头:“太医那日在东华宫外是怎么说的,你忘了吗?就算真有了,怎么要?是看着他在我肚子里大起来、再保不住的流产,还是能确保他生下来不是畸形的?”
李锦如今只剩下了两个女儿,其他姬妾以后是否能再怀上,谁也不敢保证。
他怎么可能同意靳漫打掉孩子?
“太医只说很有可能会保不住……”
靳漫打断了他:“先叫太医来瞧吧!你那么多姬妾都没能怀上,我一个伤了身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比她们好受孕,可能只是苦夏不适而已。”
宫人去叫太医。
等待的间隙里,没有人说话。
靳漫低着头,似乎在看着自己的肚子。
而李锦则在观察她的反应。
太医很快就来了。
给靳漫仔仔细细把了脉。
在摸出脉象后,太医很明显怔了一下。
又干净更仔细的把脉。
良久之后起身拱手:“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太子妃这是有喜了!”
靳漫的表情有点懵。
毕竟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怀孕的一日。
李锦目光骤亮:“当真是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