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敏轻轻瞅了柏麟一眼,发现从前单纯的少年如今说话也厉害着呢!
“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阿楚就很好,喜欢的时候热烈的去喜欢,该收回的时候就洒脱收回。”
元楚怔忡。
是啊!
他曾经也热烈的喜欢过阿黎,知道没机会了,就利落收回自己的感情!
又来后喜欢上了柏麟。
可惜,一个求而不得,另一个却是为了利用他才接近他!
他低头,不说话了。
他生得漂亮,睫毛浓密长翘,轻轻抖动间,就叫人忍不住自责,是否哪里伤着了他!
柏麟坐立难安,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又莫名汹涌。
萧元敏的目光在两人心思明显的脸上扫了一圈,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花厅。
把地方留给俩人叙旧。
步出庭院。
迎面是灿烂晴阳。
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空空的!
转首望向京城的方向,思念汹涌而至。
离京半年多,也不知道京中旧人都好不好?
她想,应该很好吧!
毕竟,她也不是谁的“缺一不可”!
素英知道她想念从前亲友:“阿研,不然咱们让第七易容一下,回京去看看吧?”
苏,是萧元敏生母的姓氏。
研是小字。
生母死后,便没人再叫过她了。
如今在外她便叫苏研。摇头。
见到了,也不能留下,离开时又要百般不舍,还不如不见!
“没必要了!”
“如果有缘,即便是在天南海北,也会相见。”
……
花厅里安静极了。
春风吹着几角上插瓶里的花枝微微点头,花香轻盈。
是一把白梨花,一枝明媚的迎春夹杂在里头,它温暖热烈的黄把一把冷白渲染出几分柔和的生机,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十分融洽!
柏麟失神的看着。
拿白梨花插瓶的是她。
而把迎春枝条塞进去的,是元楚。
他说,就跟她俩似得,特别相配!
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那样清亮,可她……差点害死了他!
元楚看到她眼底强压的难过和愧疚,心底微动!
会难过、会愧疚,是不是说明,她心底是有他的?
“这几年,过得好吗?”
柏麟僵硬点头:“挺好的。”顿了片刻,“你呢?”
元楚弯了弯嘴角,似笑似叹:“开始的时候,挺不好的。伤养了许久,偶尔想起,竟也忘不掉那痛入骨髓的感觉。”
伤……
柏麟想起了他在大狱里割破脖子的决绝,想起他质问自己时破碎的眼神,此刻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放在膝上的双手一紧。
他对自己的喜欢,柏麟怎么能不懂?
她永远记得,他们在策马时他笑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样明亮鲜活、那样热烈诚挚!
可她这样的人,怎么配……
“抱歉……”
元楚直视她:“既然接近我从没有过诚意,又何来这声抱歉?”
柏麟有一种深藏心底的秘密被人连根拔起的难堪,猛地站起身来,落荒而逃:“我还有事,先走了!”
元楚拦住她的路:“为什么要跑?是被我说中没什么了么?”
柏麟不敢看他。
但还是看到了他颈项间,交领处露出的淡粉色疤痕!
呼吸一窒,声音无法自控的颤抖:“已经过去的事,有什么可说的!从前没算的账,洛世子是想今日同我算吗?”
元楚虽然长得唇红齿白,比女人更美上三分,但事实上,他要比柏麟高出一个头。
他捏住柏麟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但他却不在算不算账上打转,而是淡淡道:“被伤的不是你!过不过得去,自然不是你说了算的!”
柏麟身子喉头哽痛。
元楚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痛色。
漂亮的面容欺近她,两片唇瓣若即若离:“你不把旁人的心意放在心上,可不管是阿黎也好、元敏和莹莹也罢,却还把你当亲近姊妹。元敏想跟你一起玩,你答应了的,这会儿就又要放她鸽子么!”
柏麟想起自己不堪的身世,多脏!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有朋友。
能做的,便只有逃避:“我这样的人,什么时候看重过所谓的朋友!”
挥开他的手,大步离开。
元楚没拦她。
看着她难掩仓皇得背影,嘴角提挑起一抹弧度。
跑……
看你这一回还能跑到哪里去!
柏麟大步离开府邸,心脏抖的那样激烈!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手被人一把拉住。
“阿麟!”
萧元敏像是料定了她会跑,突然出现在大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阿麟不舒服吗?脸色这样不好!我陪阿麟回房休息,素英,你快去找大夫!”
被人这样关心,柏麟心脏攥得更紧。
多温暖啊!
可她不敢贪恋。
她……不配!
柏麟拂开她的手,冷淡拒绝:“我还有事……”
萧元敏是有任务的,那就是帮元楚留住人!
不然哪儿就那么巧,救她的时候,能让她和元楚同时出现?
为此,难为她连装可怜这招都用上了:“游山玩水这么多年都没事,我说要跟你玩,你就有事了?”
“天下之大,我们在这儿都能遇见,说明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呀!我知道你更喜欢阿黎和莹莹一起玩,但你真的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澄净的扬眸那么眼巴巴看着自己,柏麟硬着心肠开口拒绝。
但到嘴的话也不知怎么的,不听使唤得打了个拐弯:“你想去哪里?”
萧元敏笑起来。
微弯的眉眼深处,有那么一点点小得意!
看!
她还是很棒的!
***
元楚让人准备了当地特色菜肴,为两人接风。
柏麟看着桌上她爱吃的菜色,动作僵硬。
原来他早就料准了,自己不会走!
她无法确定他现在的心思,却明白自己心底那一丝见不得光的感情被剖在了阳光底下,灼烈的焚烧,痛到抽搐!
元楚像是招待旧友那般,为她们布菜,客气周到,体贴和煦:“你们俩一个口味清淡,一个偏爱辛辣,都叫厨子备下了你们惯爱吃的,还有几道是本地酒楼的招牌,试试合不合心意!”
顿了顿。
他又给两人斟了酒。
“这梨花醉是我自己酿的,好入口,不醉人!你们俩都是有酒量的,放心吃吧!就算真吃醉了,也不妨碍,府上有的是丫头婆子伺候。”
梨花醉!
柏麟脸色发白。
宫变那年的春日,他亲手摘的梨花,给她酿了六瓮酒。
那日,他在庭院里忙碌,她坐在躺椅上轻晃着,吃着他采来的新鲜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
那段时间,是这十年里她最最开心、最最轻松的时光。
那几瓮梨花醉若是藏到今年,味道是最好的时候!若是冰镇过……
酒杯被递到她面前。
柏麟抬手接过。
是冰镇过的!
凉凉的触感,本该清透心田,此刻却叫她更加喘不过气来。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冰镇的……
那么这些酒,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那几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