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
皇帝带着一肚子怒火回到紫宸殿。
就看到不想见着萧靖权好好儿的站在殿外。
“小九?”
萧靖权收回看着月色的眼神,转身笑了笑,同皇帝行礼:“兄长……”
皇帝匆匆上前,一把托住了他。
拉着他左瞧右瞧,确定他安好回来,心底的怒意都散了大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真是要把吓没了半条命!”
萧靖权微微垂首:“都是臣弟的不是,让兄长担心了。”
皇帝道:“何止是为兄,母后得知你死讯,当场晕厥!哭得心都要碎了!”
萧靖权动容:“母后,还好吗?
皇帝拉着他坐下,“每日以泪洗面,谁也不见。若非有慕容黎陪在身边,为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不过现在好了,待会儿见着你,她老人家可就高兴了!”
她的名字,只是听到她的名字……萧靖权搁在膝头的手就不自觉攥起,心口压着股莫名的气。
也不知,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伤心?
皇帝着急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发现那细小的动作:“侥幸活下来的人说,当时山体被炸毁,乱石飞快倾塌,你与心腹又都被杀手堵截,根本无力躲避,后来到底是如何逃脱出来的?”
萧靖权徐声解释:“当时臣弟故意放出消息,出去办案会途径雷鸣山,又让人暗示山体倾塌的威力。然后命人在最有可能被埋下炸药的路段,提早挖通暗道并做好隐藏。果然,对方中计,一切按着臣弟的计划进行!”
皇帝赞赏他的智慧,却也生气:“山体倾塌,往往能把一整个村庄夷为平地,你们皆是血肉之躯,怎么敢冒这样的险!”
“所有情况臣弟都准备好了应对方法。”
“淹死是都是会水的!”
“案子……”
“案子是要查,但绝对不能是填进去你的命!”
萧靖权幼年时就看着身为储君的兄长是如何一次次被人算计,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父亲也知道不是他的错,却为了安抚朝臣、稳固他的皇权,一次次降罪于他,让他深陷险境!
可即便这样,兄长还不忘护着他,多少次替他挡去戕害!
直到太后进宫,他们才有了依靠。
所以萧靖权自小想着的,就是变得强大起来,可以回报太后,可以替兄长稳固皇权!
这样,兄长就不会像父亲那样,为了掣肘朝堂、为了稳住权利,狠心让妻子和孩子受尽委屈和算计,甚至背负污名而死!
为着这些,他去打仗、去查案、打压权贵……
他以为自己是兄长手里最好用的刀,能办成兄长想要办成的案子,兄长就会高兴,但是看着皇帝眼神里的担忧和泪意,心底一紧,意识到,自己竟潜意识把兄长当做了父亲那样的人。
以为他的死,不会在兄长心底造成多大的影响。
“兄长……”
皇帝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慨万分:“你的心思,兄长知道。为了稳固权利、平衡朝廷,势必有人要受些委屈,但兄长不是父亲,不会让我的妻子、兄弟、儿女为着皇权付出性命!”
“案子重要,百姓重要,可兄长也有私心,我弟弟的命同样重要!若是有一日战场需要你,兄长绝不拦着,保家卫国是身为大周儿郎应该做的!”
“可以你的能力,可以惩办更多贪官污吏、察查更多冤案要案,你活着,才能为百姓谋取更多福祉,才能为为兄去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所以你要记着,不要为了任何一个案子深陷险境!”
“兄长的背后只有交给你,才能安心。”
萧靖权定定瞧了皇帝许久,颔首应下了:“臣弟知道,以后一定小心谨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让兄长和母后担心。”
叙旧许久。
皇帝听了萧靖权一路上的见闻。
也看了琅州私采铜矿案的参与者的口供。
越往后看,皇帝的脸色就越难看。
萧靖权肃然道:“私采铜矿,需要大量要动力,涉案官员搞出‘野兽吃人’、‘渔民海难’、‘女傀复仇’等案子,将几个村子的壮丁几乎全都暗中抓走,充以苦力,闹得当地百姓人心惶惶。”
“被抓走的壮丁一旦有人企图逃走,就地砍杀。若是哪个逃了出去,不计是否与家中接触,都会被灭口。而这几座铜矿被私采足有两年之久,期间被杀人数超过百人。病死的、累死的,更多!”
皇帝怒极反笑:“这就是大周的父母官!这就是百姓仰赖的执法者!简直混账!混账!”
“兄长息怒。”
“你继续说!”
萧靖权倒了杯热茶到皇帝手边,继续道:“那些私采的矿料被冶炼,许多被私铸成了铜钱。当地官员又与商人、户部勾结,以盖楼修园、铺路造桥、办善堂建书院等手段,洗清黑钱来路。”
皇帝脸色越来越沉:“涉及多少数目!”
“总不少于百万之数!”
“最终去向了谁的口袋?”
“底下的涉案官员受刑手吐了个干干净净,但他们所知道的不过整个案子的皮毛。暂时只知,是琅州布政使经的手。”
“经手!”皇帝似乎想起有臣子曾暗示过自己,皇子花银子就跟流水似的,顿时冷笑起来,“看来十有八九,又是落进了你哪个侄儿的口袋了!”
萧靖权没有正面接话,而是道:“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皇帝正捧着茶盏,闻言手上一动,杯沿重重磕在了杯盏上:“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萧靖权目光透出几分冷冽:“臣弟仔细核对铁矿去留的账目,发现有很大一部分没有详细记录,臣弟斗胆猜测,这部分或已被铸成兵器,囤积在某个不见天日的私库之中!”
皇帝眸底闪过寒冽。
这才是他所担心的!
他那些尝过权利滋味、一步之遥就能得到至高权利的兄弟、皇叔,哪个肯这么轻易放弃?
八年前的宫变,三年前的勾结番邦……
“只怕是,有人想利用你侄儿们的野心,暗中动手脚,以掩盖自身意图!”
萧靖权也是这样猜测的:“之前重重大案,参与其中的官员必然是有把柄被抓着的,亦或者上面的人对他有大恩,都是咬死了不肯将头顶上的人交代出来。”
“而琅州的承宣布政使和都指挥使却在两次用刑之后,就先后交代出了同一个人。臣弟直觉,怕是他们供出的这个人,也不过是幕后操纵者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说起那两桩案子,皇帝眉心一跳:“你的能力为兄是知道的,便直说吧,这案子到底牵扯到了你哪个不成器的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