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天銮不敢往下想,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仙倾抚如此神秘的理由。
缉天銮继续细问,他真的希望仙倾抚能将一切真相都告诉自己,这样,自己才能够帮助她。
仙倾抚作势打开自己的天穴,缉天銮害怕她再次离开,赶忙用了自己最强大的封印法阵束缚住了她。三年后好不容易再见,他不想让她就这么走了,至少,至少……
却看仙倾抚从她的天穴中取出了一本川家秘籍。
他震惊,他知道仙倾抚在擎天柱中伤的多重,可她竟然醒来之后,立刻尾随着自己去了川家?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不顾她自己的身体、也要跟着他?
而且这本秘籍,正是从自己天穴中消失的那一本。
他听她解释说,这本秘籍是她从川家地牢偷的,正是因为拿走了这本秘籍,川家牢狱的法阵才消散,那十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五只妖物才逃出牢笼。
但是缉天銮不信。
缉天銮是仔细调查过的,那镇压着整个川狱的法阵,在深达数百米的牢狱之底。而且,若是这本秘籍,真的和那个镇压阵法有什么联系,在自己将其取出川狱之时,镇压法阵就应该已经失效了。
缉天銮更愿意相信,是仙倾抚封印了自己,从自己的天穴之中,取出了那本秘籍。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知道自己魔源烙印的本命阵法,但是这个人是仙倾抚。
缉天銮突然觉得,被人知道本命阵法并非是特别可怕的事情了,甚至还觉得,幸甚至哉。
他翻看着这本秘籍,发现第二十九页被人撕去,撕口还是新的。
是仙倾抚撕的吧。但是为什么?她为什么就是不能告诉自己真相!无论什么事,自己明明都可以和她一起承担!
但是紧接着,他听到她说,【三臂】吃了她的胳膊。
连手臂都舍弃了,可以想见她当时的情况多么危急。
缉天銮看向她空荡荡的左袖,想着她仅仅用一条胳膊,陪着凤阙在战场上厮杀,不知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那一瞬间,缉天銮甚至想将她搂进怀里,告诉她,今后,自己可以做她的左臂。
可就在这时,她却说,因为【川狱之变】死去的那些百姓,于她无关紧要,死就死了。
缉天銮又痛又悔。
她从前虽然一双眼睛没有太多的感情,却绝不是这样冷血。
是因为丢失了左臂?还是因为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
缉天銮后悔自己不该弄丢了她三年,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缉天銮只知道,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了。这片他所守护的土地,这些他守护的人民,他要带着仙倾抚亲眼看看塞元江以西的土地,还有那些被摧毁的村庄,也许看了那些,仙倾抚就能体会到那些可怜的百姓的痛苦,也许,仙倾抚还能回头。
她不该是这样的。
缉天銮用烙火的链子拴住了仙倾抚。
他不会再放她走了,哪怕是以罪人的身份,留她在身边。至少,在自己身边,自己可以保护她、教化她。
他将她带去了营地,皇甫仙听说了这件事,自告奋勇地出了个主意,说可以用仙倾抚做诱饵,缉天銮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他也想尽快捉住【三臂】,将它吸收的仙倾抚的那条手臂卸下来,看看能否重新为仙倾抚移殖。
他仔细翻看了仙倾抚给他的那本川家秘籍,想要根据前后内容,推出被撕掉的二十九页写的什么内容。
翻看之后,他发现,上面记载的,都是川家一些秘术,甚至可以说是亦正亦邪的秘术。
比如第四十七页记载的,一种秘术,将妖怪身体的一部分,移殖到将死之人的身体上,能够增加此人的寿数,只是,接受移殖的人,会被变成半妖。
缉天銮将这本秘籍好好藏在天穴里,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它的存在。
为了不让仙倾抚在做诱饵期间有任何意外,缉天銮仔细布置了周边布防,以确保【三臂】一旦上钩,必定有来无回。
却没想到,就在自己布置布防回来之后,看守仙倾抚的兵士告知自己,皇甫仙去看过仙倾抚了,并且割下了她腹部的一块肉。
缉天銮听了汇报,只觉得头皮发麻,血液全都涌上了额头。
他冲去皇甫仙的营帐,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就在这时,有兵士来报,说是发现了【三臂】的踪迹。
皇甫仙一脸得意地望着自己:“师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况且,那仙倾抚不过是个罪人,等成功缴杀【三臂】之后,我们还得带着这罪魁祸首回都城复命。到时,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这处理【川狱之变】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其他副将听说这件事,也纷纷夸赞皇甫仙有勇有谋,缉天銮也不好再反对。
他只恨自己,做出的决定过于草率。若是早知如此,不如就放她走,哪怕日后再也不见,也好过自己眼睁睁看见她受苦好。
但是,缉天銮又想到那些百姓流离失所,还有多少母亲将孩子护在身下、却还是双双死去的惨象。他觉得自己不该心软,只有让仙倾抚感到同样的痛,恐怕她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吧。
只是,原先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就那么冰冷,此事过后,她怕是恨极了自己。
皇甫仙每日必去割开仙倾抚的腹部,缉天銮只敢远远地用【鹰眼】偷偷地看着,他希望能看到她在刀割疼痛下的悔悟,却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之色,看向皇甫仙的目光,也并非他所猜想的痛恨,而是,满足与怜爱。
缉天銮不懂。
想到这里,缉天銮看向面前的皇甫仙。
皇甫仙觉得师兄的眼神有些令人发毛:“盯着我看做什么!你回答我啊,师兄!”
缉天銮想了想,问道:“你如此厌恶她?”
“难道我不该厌恶她?”皇甫仙嗤之以鼻,“我不过是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孩,我也想像她一样,衣食无忧,养尊处优!无论出身,还是本领,还有容貌,脾气,我哪里比不过她!”
“也许你不必同她比……”
鬼使神差地,缉天銮这么说了一句。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缉天銮脸上的表情并不太自然。紧接着他又说:“仙仙,对不起,是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忙于征战,凤阙刚刚登位,缺乏可以信任的人,他既然派你去镇守边关,说明他对你十分信任。”
“真的吗?”皇甫仙脸上一喜,“你是说,王上对我十分信任?”
缉天銮觉得皇甫仙的反应有些奇怪,愣了一下:“是啊……”
皇甫仙谨慎地确认了一下周边的结界,然后窃喜地开口:“师兄,我同你说,方才在御花园,我偶然发现,王后手臂上,朱砂痣仍在!王上与王后已经大婚三年了,三年来,王上竟然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缉天銮僵住了。
原来,方才在御花园,仙仙想让自己看的,是仙倾抚右臂上的朱砂痣……
他们明明已经大婚三年,为何朱砂痣仍在……
难道,是凤阙发现了仙倾抚的半妖身份,对她嫌弃,又碍于面子,没有公之于众,所以一直冷落她……
皇甫仙又说:“那仙倾抚肯定有问题,明明之前已经没了左臂,这种残缺之人,根本没有资格做王后。可是三年前,她的左臂突然恢复了,我也仔细打量了她的左臂,那分明是【三臂】的一臂……师兄,你告诉我,当年,她究竟为什么和【三臂】的那一臂一同失踪了?”
缉天銮听她这么问,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暴露仙倾抚半妖的身份,于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师妹说了谎:“你不知道么?不是你故意吩咐,不准医士为她治疗腹部的伤口?她因为腹部伤口发炎,死在囚牢里了。我因为那些兵士没有按照自己的职责、看管好囚犯,将他们全都就地格杀了。而【三臂】的第三条手臂,或许是因为手臂的原主人已死,就此消散在空中了。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吩咐不给仙倾抚安排医士治疗,我害怕有心人将责任推到你的身上,才隐瞒了下来。”
这段说辞,是他早就准备好应付皇甫仙的,他早已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毫无破绽。
皇甫仙也毫不怀疑。她一脸震惊:“竟然是这样,对不起,师兄,我错怪你了。”
皇甫仙仔细想了想,又问道:“可是,那月后,确实与仙倾抚一模一样,就算面容相似,可那左臂也是一模一样,我绝不可能认错,既然仙倾抚已死,那月后究竟是谁?难道……”
说到这里,皇甫仙满脸惊恐:“难道,她是鬼!”
“别自己吓自己。这件事情,在三年前祭典上我看见月后面容之后,我也思考了许久。我觉得,当年,被我们捉住的仙倾抚,也许并非真正的仙倾抚,只是幻化成她的模样。你忘了?一开始,那独臂侍卫出现在我们面前之时,也并非是仙倾抚的脸,我们也都没看出他使用了易容术法。只是他被我捉住之后,想幻化成我认识之人的模样,以为我会放他一马,没想到还是被我们捉住。”
毕竟皇甫仙不知道川家秘籍一事,除了那张脸,皇甫仙也没有任何那独臂之人就是仙倾抚的证据。
皇甫仙点点头:“师兄,你说的也有道理。”
见稳住了皇甫仙,缉天銮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安慰了她几句之后,缉天銮转身离开了占天府。
但是,在缉天銮离开之后,皇甫仙却突然换了一副表情。
易容术法确实有可能。
但是皇甫仙还是相信,那独臂人就是真正的仙倾抚。
师兄竟然为她欺骗自己,很好。
看来,只要自己找到仙倾抚左臂恢复的秘密,一切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了。
=3=
我回到赤方阁,还没坐下,阙哥哥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捧着我的脸,将脸凑上来仔细看着。
“我听说,皇甫仙在御花园伤了你,她居功自傲,我明日就撤了她的官职,名她搬出王宫,非召不得进入!”
“阙哥哥莫急,这伤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你瞧,早就好了呢。”我抬手一抹脸上的伤口,却见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了。
其实当时伤口就已经自愈了,毕竟我现在是半妖之身,只是不能让别人发现,这才用术法伪造伤痕。
“那她也放肆!我都不舍得伤你分毫!”
“是啊,阙哥哥对我最好了。”我抱住他,一头扎在他的怀中。
兰凤阙眸色微变:“倾倾……我听说,她还看见了你手臂上的朱砂痣……”
“是啊,我只怕她说出去,明日百官知晓,又要催逼阙哥哥了。”
“对不起,倾倾……”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抬手,抵在了阙哥哥的薄唇上,然后用指腹,摩擦着他下唇上的魔源烙印。
因为我是半妖之身,若是与阙哥哥结合,身体会自动吸取阙哥哥的血气,但是,兰氏血脉之气不比寻常,一旦吸收了阙哥哥的血脉之气,我便会立刻爆体而亡。
阙哥哥含住了我的手指,轻轻吮了一下。
我假装不知道屋顶有人在偷窥,故作娇羞地轻笑。
……
缉天銮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将军府。
兰凤阙赐了他一座将军府,因此他不与槐牢透以及皇甫仙在占天府同住。
这座府邸很大,但是缉天銮只觉得空旷孤寂。
在皇甫仙告诉自己,仙倾抚手臂上朱砂痣仍在之时,缉天銮心中的喜悦几乎压制不住。
他出了占天府,就立马寻着仙倾抚而去,他想,他错过了太多次几乎,这一次,既然还有一些希望,他一定要当面问问她的想法。
朱砂痣仍在,是否证明,其实,她并不爱兰凤阙。
那多年征战陪伴,甚至是嫁作他妇,不过是将凤阙当做恩人、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