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黎明被黑暗驱散,换成了一轮弯月占领天际宇宙,繁星点缀,悬挂在遥远的天边互相作伴,孤独没赶上,被相守的景象所打败。
寒气吸走了风里的热量,肆无忌惮的搜刮着人们身上的体温,房间的窗户没关好,给了寒风趁虚而入的机会,窗纱摇曳着起舞,与冷风为伴,互相拥抱,共同完成了梦幻的华尔兹。
程思念正整理着带回来的衣服,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着她与齐珩的结束,会情不自禁的想着此刻的他在做些什么。
程妈妈扭开了她的房门,端着一碗隔着老远都能闻见刺鼻苦味的中药进来了,程思念一闻见这个味道就起了生理反应,皱着眉头捂鼻子,恨不得马上逃离房间。
“快,把药喝了,等下凉了。”
程妈将药送到了她面前,她一如既往的抗拒,让程妈无奈又恼火。
“你现在不养好你这副身子,以后还想不想要小孩了?”
程思念一听这话就反感,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话日日在耳边徘徊,像唐僧的紧箍咒经一样,念的她头疼。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程思念接过药碗,放到了一边,程妈帮着她一起整理衣物,一边不依不饶的唠叨:
“你这孩子,现在不打算还等到什么时候,医生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什么状况自己也清楚,身体是你自己的,未来什么样,还是要你自己打算,难不成非要在他齐珩一棵树上面吊死啊?”
程妈说话一直是直来直去的,也不刻意避讳什么,她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单纯没心机,当初一个劲的往齐珩身上扎,结果换来的又是什么呢?伤痕累累,哪个为人父母不心疼?
“妈你说什么呢,还提这事做什么?”
过往那些不愉快的事,她的确不想去回想了。
“怎么不能提了,我早就劝过你自己的男人要自己管好,你听哪里去了?现在吃亏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知道不知道?”
“好好好,知道啦,母亲大人。”
程思念妥协,放弃了挣扎,端起了那碗中药,视死如归的看了两秒,接着一饮而尽,放下药碗,原先平淡如水的面庞疯狂转变成了扭曲的窝瓜状,程妈给她倒了水,接着又是一顿疯狂输入。
“让你喝个药,比让你上吊都难。”
苦涩在口腔中蔓延,稍不注意就遍布至大脑,没办法抗拒,只能往肚子里灌水,淹死这跳跃着的苦味细胞。
“胡闹,哪有这么灌冷水的!”
程妈夺下她手中的矿泉水,一脸怒气,起身将余下半瓶的水连着瓶身一同扔进了垃圾桶,回过头,却发现程思念正对着皮箱中,婴儿的小衣服发着呆。
“这些衣服我给你收起来吧,以免又勾起你什么难过的事。”
程妈叹了口气,来到了她身边,将皮箱中各式各样的小衣服,一件一件的从程思念眼睛中抽离出来。
那些衣裳是她和齐珩,连带着郑家一家,欣喜又手忙脚乱的为孩子准备的见面礼,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也准备的齐全,收拾这些的时候难受极了,现在看到虽然不及那次难过,可难免还是触景生情,如鲠在喉。
她的孩子,还未出生就丢掉了最大的幸运,没能看看这个五彩的世界……
程妈将所有关于孩子的物件收走,小心的看了看程思念的表情,静静默然了一会儿,展开了手,向她索要什么物件。
“什么?”
程思念回过神,吃惊的望着母亲,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干哑的有些疼。
“还能是什么,离婚证啊,离婚证拿出来我看看。”
“你看它干嘛啊?”
程思念只当她是在胡闹,接着又开始往衣柜里填衣服,程妈拽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真离还是假离啊?”
“这还能有假吗?”
程思念哭笑不得,不理解这位母亲大人清奇的脑回路,但终究坳不过母亲的坚持,只能磨磨蹭蹭的从包里掏出那红色的小本本,交到了她的手上,随即就避开了视线,离婚证这三个字,总是在无形之中刺痛她。
程妈反复观察着,把离婚证翻了个底朝天,像个专业的侦探一样,辨别着离婚证的真假。
“我女儿出息了,真放手了。”
“我在您眼里到底是多没出息啊?”
程思念无奈的笑笑。
程妈收起了调侃的笑容,将离婚证又交到了她的手里,粗糙温热的手又握住了她微微有些凉意的手背。
“你对齐珩的感情,妈妈都知道,但如果孤注一掷的掏心掏肺,却得不到该有的回报,还让自己遍体鳞伤,那你的这份心,这段情,也该及时收回了,不值得的人,不配拥有这颗全心全意的心,聪明的人,会把它放在值得好好对待的人身上。”
她语重心长,满眼都是怜爱,伸出手轻抚程思念耳边散下来的碎发。
“这以后的路,还是要好好走,也别对其他人放弃希望,总有一个人会值得你去托付终身,而爸爸妈妈,也永远都是你背后的盾牌。”
程思念被母亲这段煽情的话惹红了眼,为了不让母亲看见脆弱的自己,假装镇定的点了点头,泪花原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
“我看小郑这孩子不错,这么多年了,他对你什么意思我们都看的出来,你还看不出来?”
程妈向她旁边移了一步,大腿贴着大腿,自然的挽住了程思念的胳膊,又开始不正经了。
“妈,你说什么呢?”
程思念有了刚刚在饭桌上父亲的架势,有了一点怒气溢出,程妈全然没有在意,继续没眼力见的说道: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说的是事实!这小郑这么些年也没找个女朋友,还能为了什么?还有今天,他真是路上遇到你顺便送你回来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世上巧合的事多着呢,怎么到了我身上就成了人家蓄意谋划了?而且,他找不找女朋友,也不能是为了我吧?没遇见合适的人,还能凑活不成啊?”
程思念无力的反驳,嘴上反驳,但心里却有面镜子,照着隐藏着的一面,将那逃避的一部分映照在眼里。
郑叙秋对她是什么感情,她当然知道,倒还不是迟钝到傻,当初她结婚那会儿,收到了一套婚纱,卡片上没有署名,只有一段没有感情却又布满感情的文字:
“新婚快乐。”
她一开始以为是许澳妍送的,可要真是这丫头,怎么连个署名都没有,况且许澳妍是个大直女,给她三辈子时间她也不会想着送她一套婚纱的。
她知道那是郑叙秋送的,当时怕齐珩多想,就默默收起来了,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连父母与许澳妍都没告诉,是一个尘封在箱底的秘密。
程妈也不再跟她啰嗦,得偿程思念所愿,端着空碗和衣服走出去了,顺手给她关上了房门。
她接着收拾东西,没一会儿就被一阵简短的手机信息声而被迫暂停了工作。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枕边拿手机,打开一看,是郑叙秋。
她想了一下,点开属于他的微信界面。
“程小姐,友情提醒,待会儿会下雨,记得关窗。”
一段简短的文字从那一边传送过来,她正想回过去,那边又发来了一句:
“早点休息,晚安。”
附带一个晚安的狗狗表情包。
她弯着嘴角一笑,快速回了句晚安。
他的头像一直没换,是一只可爱的小狗,兴致盎然,伸出手指,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他几乎不发朋友圈,最新的一条,还是半年前分享的喜欢歌手的歌,想再往下翻,就什么也没有了,他设定了半年可见。
他好像,一直都还在坚持着自己所热爱的。
放下手机,回到衣柜旁若无其事的继续整理东西,原来从那里带出来的东西有这么多,每一样物品都沾染上了特殊的记忆,衣柜里一眼望去每一件衣服,都带着一段与齐珩的记忆涌入脑海,哪里都是他……
她用力的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回忆赶出去,但效果并不明显,只好拿起睡衣去浴室冲个热水澡,哗哗的水流浇在身上,白雾朦胧了狭小的空间,镜中是她肤若凝脂的肌肤,小腹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格外扎眼,已经不疼了。
洗完澡,她早早的就睡下了,奈何睡不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在她看来,仿佛已经物换星移,悄悄溜走了几个世纪,忽然雷声轰轰,惊的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心口似有东西死死的堵住,喘不上气,齐珩最怕打雷……
雷声是有感应的,互通了信息,很快就在齐珩那边的天空震耳欲聋起来。
伴随着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在空中分裂开来,光打在了齐珩的脸上。
公寓里被黑暗笼罩,他没开灯,躺在沙发处睡着了,茶几上堆了几罐空的啤酒易拉罐,横七竖八的躺在四面八方。
齐珩惊醒,那双湿润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举起双手,捂在了两个耳朵上,雷声不肯放过他,像是在对他一个人怒吼。
他头疼的厉害,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雷声消下去的那几秒,竟寂静的可怕。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环顾了四周,一片漆黑,找不到光亮。
原来比这雷声更可怕的,是没有了她的气息……
他撑着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上了床,被窝很凉,他的体温暖不热这温度。
他的头深深的埋在了被窝里,身体蜷缩成了一个球状,雷声还在继续,不断刺激着耳膜。
宽大的床,属于她的位置已经空了,连最后一点温存都没有了。
那晚,程思念没有睡着,雷雨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停止,即使暴风雨终止,跳动的心却无法平复。
天还未亮,下过一场雨的缘故,空气里寒冷的密度更浓了,程思念闭上眼,强迫着自己睡下。
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只觉得似乎走进了若有若无的幻境当中,像梦,又像回不去的过往,熟悉画面游走在眼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上,挂着久违的笑容,一一出现在面前,齐珩还是那个熠熠生辉的白衣少年,周身自带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郑叙秋还留着少年感又朝气的刘海,在操场上打着篮球,挥洒着汗水,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许澳妍喜欢一天到晚拉着她,吃吃喝喝,游山玩水。
而她自己也这么的无忧无虑,追着那道光努力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