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六月，淮北就下起了大雪。
往北到京城，都提前入了冬。
今年虽然没有去年那么早，但天气也是反复无常。
待诏翰林禀告道：“入秋之后，秋水干涸，前不久又下了几场雪。”
“朝廷运粮的官船都被堵在水上，如今庆阳府的粮食供应不上，府下不少县城的粮食都开始涨价，甚至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
“陕西巡抚上奏，请求京城下令调用庆阳府隔壁平凉府的粮食。”
秋天收了粮食之后，各地的秋粮，会通过官船运到京城存起来。
各地有灾害的时候，先是地方用余粮赈灾，同时启奏朝廷，朝廷再运粮过去。
如今秋水干涸，漕路不通。
这运粮的船都被堵在了河上，根本没法动。
粮食短缺，价格自然会随之涨高。
等到巡抚上报的时候，估计不少地方的粮食已经是高到离谱的地步了。
弘治皇帝也不耽搁，直接道：“允了，去办吧。”
“至于借调的平凉府和发生灾情的庆阳府，再从朝廷拨粮下去。”
“水路不通，走陆路，运过去。”
每年秋天来临，一般河里的水位都会随着雨水的减少而下降。
今年秋涝大河发了大水，运粮的船本身就难通行。
如今不少地方入了冬，水位又开始下降。
这样一来，刚通不久的漕运，又开始堵上了。
要和旁边的州府借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人家隔壁州府的粮食，也只够自己治下的百姓吃。
估计这要借调，也不容易。
毕竟他们出粮救了其他地方，那下一个受灾的，极有可能就是他们。
待诏翰林得了允许后，赶紧下去传达旨意。
殿内重新剩下父子二人。
朱厚照突然说：“父皇，那些城里，真的没有粮食卖了吗？”
“儿臣去通州之时，听属下的人禀告说街上粮店不少，每家粮店里的粮食都塞的满满当当。”
“说是卖全城的人，卖个两三年都不成问题。”
“就算那些地方没有通州富裕，那些粮店的粮食储备，怎么就少成这样？”
“这才下雪多久，就没有粮食卖了？”
弘治皇帝笑了笑：“我儿长大了。”
想不到上次通州之行，还让太子有了其他的收获。
弘治皇帝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正如我儿所说，这粮食哪里会突然就不够卖了？”
“估计是一些商人联合起来囤粮，就是为了抬高粮价。”
“可我们朝廷对此，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他们都想着法不责众，知道我们朝廷不能在这时，把所有的商贾都杀光。”
这才抬高了商税，又要拿商人开刀。
不说商人，就是那些文人，都不会同意。
抬高商税的时候，就意味着国朝比以前更加需要商人。
如果再卸磨杀驴，恐怕这些商人的反抗会比以往更激烈。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弘治皇帝说的，商税不能轻易抬高。
这会间接让这些商人与朝廷对抗的底气更足。
而且如今国朝正是要做大事的时候，如果用激进的手法处理此事，那无疑会让后面要进行的事情更为艰难。
朱厚照忿忿的说道：“这些奸商！”
“如今各地都开始下雪了，陆运时间太长，粮食运到，恐怕不少百姓都要饿死了。”
说着，朱厚照眯了眯眼。
他想到了一件事！
“父皇，儿臣想起先前永西伯用抬高粮价的办法解决粮食短缺问题，我们是否可以用同样的办法？”
作为赵策的小迷弟，朱厚照对赵策做的那些事情，可都是记得牢牢的。
当时赵策还是一个小小的读书人，在他家乡的时候就曾经献计赈灾。
那次献策，让当地的粮商主动降价放粮，非常成功。
如今这情况，是否可以让历史重演？
弘治皇帝听到朱厚照这么说，他也想起来了这事。
当时自己还因此而夸赞过赵策。
如今......
弘治皇帝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真的可行？”
朱厚照“嗐”了一声。
“干脆父皇现在就召永西伯入宫，问问不就知道了？”
灾情不等人。
既然赵策曾经用过的办法能行，确实可以再找他问问。
弘治皇帝也不再纠结，直接让人去宣赵策。
......
这天气已经愈发寒冷，京城最近天也是黑鸦鸦的。
赵策家中，也早早燃起了银骨炭。
家中有了孩子后，赵策也是愈发的佩服自己，去年研发出了银骨炭这等好物。
小宝就穿了一身薄棉袄，身上裹着一张小被子，被赵策抱在怀里逗弄着。
苏彩儿则在一旁，安排人往相熟的各府上送银骨炭。
“李府、刘府、杨府......”
入冬之前送了一批，每个月都准时补充一批。
赵策看着她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正想赞几句。
门外便急急的跑来人。
“老爷，宫里来了旨意，陛下急召老爷进宫议事。”
这时候召见，肯定是急事。
赵策只能把女儿放下，苏彩儿赶紧伺候着他换上先前赐爵一同送来的官服。
这还是赵策第一次用上这官服，换上之后颇有些新奇的看了看。
街上行人都低着头，缩着脖子，迎着越发冷冽的寒风走着。
赵策进了宫后，直接被带到了暖阁中。
暖阁内，已经坐了几个同样被召集来商量此事的大臣们。
都是一些熟面孔。
赵策行了礼后，朱厚照便急吼吼的到了他旁边，语速颇快的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说完后，又赶紧问：“永西伯先前用过抬高粮价的办法解决灾情，我提议父皇用同样的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赵策这才了解了事情的缘由，立马又被朱厚照追问。
“殿下莫急。”
朱厚照哪能不急，他都急死了。
这抬高粮价，让地方放粮的办法，可是他第一时间想起，主动提出来的。
先前那次他没有亲眼见证，这次可是能亲自参与其中。
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兴奋的一点都不想再等。
赵策没有着急，先想了想，然后在暖阁内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陛下，臣以为此法虽也同样可行，但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弘治皇帝有些失望。
“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