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帝皇十七位皇子,大的早就成人,小的尚在襁褓之中。而获封郡王和亲王的,也有十二位皇子。
这其中,长宁郡王,九皇子卢天喜的府邸与其他十一位王爷的比起来,可谓最是寒酸破旧。一共两进小院,连个普通大户人家都不如。
此刻在这寒酸王府的后院,王妃亲自下厨正在准备凉菜,而桌子上,架着一个小炭火炉,上面铜锅里,梅菜,五花肉,豆腐正在滋滋作响,香味四溢。一坛老酒已经开封,九皇子卢天喜穿着随意,与幕僚陈先生,护卫长田横三人喝的热火朝天。
“公公有所不知,据奴婢听他人闲谈得来。九皇子,长宁郡王殿下原本的郡王府不是这处小院子。就算比不上其他皇子,也是有十几重院落的,毕竟是王府。那是前年的事情,三皇子殿下用这处院子,把九皇子殿下的王府换去,做了他自己的养马场。”
大内总管曹公公下了小轿,一旁的随身太监小陈子就在给总管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三殿下也是童心未泯,九殿下母族式微,又何必这般强迫。连这次巡查宁武军,明知道烫手山芋,还是要推给九殿下来顶缸。唉!”曹公公叹了口气,让小太监去叫门。
其实都不用叫门,门口就坐着一个老仆,靠着椅子晒太阳,大门敞开着,老仆发出轻微的鼾声,都睡着了。说是王府,与村里人家无异,想进就进。
不过小陈子还是把老仆摇醒,和他说了曹公公驾到。老仆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进去禀告。不多时,九皇子一边跑,一边正头冠,带着王妃等人,全府上下,连护卫都算上,一共十五个人。
呼啦啦跪倒在门前,迎接大内总管曹公公。按道理说,他也算郡王,贵为皇室,在曹公公未传圣旨之前,是不必如此大礼的。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家这个郡王,论起实权,还不如阁老府前那个门童。礼多人不怪,反正也没人去弹劾他不懂礼数。见九皇子跪下,曹公公变了脸色。他一个老太监,那当得起皇子下跪?小跑上前,把九皇子和王妃拉起来。
“曹叔不必介意,当年小王年幼贪玩,坠入御花园荷花池中,若不是曹叔恰好遇见,把小王救出,今日小王都不知投胎多久了。曹叔里面请,小王也不敢经常去拜望曹叔,恐落人口实,于曹叔反而不利。”
九皇子一脸笑容,十分真诚,不似作伪。他所说的,当年之事,曹公公自己都快忘了。不过确有此事,老太监见惯风雨的礁石之心,多少有了一丝触动。等进到正堂,曹公公见正面高挂当今帝皇圣像,连忙屈膝跪倒叩拜。
在帝皇圣像旁边,还有一张稍小一些的画像,却是他本人。曹公公能看出来,这两幅画像并非仓促挂上,画纸都已暗黄,起码也有十余年的光景。
这是曹公公第一次来到九皇子府中,眼里所见这一切,让他想起其他皇子,这九皇子,确有一些不同。可惜,母亲不过一个宫女,还早早莫名病死。就算九皇子真有惊天之才,也无半分登基希望。还是老实做个逍遥郡王,快活一生为好。
等仆人摆好香案,曹公公请出圣旨,开始宣读。跪在下面的九皇子听了半天,心里越来越迷糊。什么意思?当钦差去奉命巡视宁武军?宁武军可是李阀的私产,本王去巡视宁武军,要是看到什么,自然会把李阀得罪到死。要是什么看不出,回来如何向父皇交差?
父皇是九十几岁了,可是眼不花耳不聋,离老糊涂早着呢,想忽悠父皇可不容易。去年大哥巡视南方,应付交差,被父皇罚了三年俸禄,在家面壁半年不说,还去宗人府领三十鞭子。传完圣旨,撤去香案。九皇子殷勤挽留之下,曹公公只好少坐片刻,没有马上回去复命。
“曹叔教我,这巡视宁武军的差事,怎么会落到小王头上?”
“九殿下,奴婢有句话或许不当讲。殿下此去,就当做游山玩水一遭变好。回来也不过一顿训斥,无妨之事。帝国四面皆敌,然东北的辽东王蛮族,并非心腹大患。如今李阀如日中天,殿下还是避开为好。奴婢言尽于此,先行告退,陛下还在等奴婢回去复命。殿下收拾一下,明日进宫,请天子剑,早去早回。”
“多谢曹叔指点,小王自当铭记。”亲自把曹公公送出去,上了小轿。目送小轿远去之后,九皇子才回到府内。
“三哥还真是欺人太甚啊。罢了,吃亏是福。”九皇子低声嘟囔了一句,让人把没吃完的梅菜豆腐锅端上来,继续吃。这被欺负,也不是一次两次,犯不上糟心。
“王爷,百忍成金。在下也明白,忍字心头一把刀,可不忍,王爷余生就怕要在宗人府的高墙内度过。七皇子殿下,就是前车之鉴啊。”陈先生低声说道。
想到七哥,九皇子神情一阵黯然。七哥是最照顾他的皇子了,至少两次死里逃生,都是七哥帮忙。可是七哥被陷害落难,自己却只能作壁上观,半点忙都帮不上。
就连去宗人府探望七哥,都很难做到。宗人府那群垃圾货色,狗眼看人低。他曾经三次前去,都吃了闭门羹,就是见不到七哥。
“王爷喝酒就是,就像曹公公说的。王爷这次去,就当游山玩水吧。李阀那势力,不是王爷能碰的。”护卫长田横给九皇子倒酒,三人很快就有说有笑,频频举杯。
次日下午,九皇子在偏殿用过午饭后,终于等到父皇召见。其实他一早就进宫,奈何父皇事务繁忙,直等到此时,才得到召见。
“儿臣拜见父皇。”九皇子屈膝跪下,并不敢多看龙椅上的帝皇一眼。皇家礼法,规矩森严,可不是说笑的。
“起来,赐座。”帝皇卢之安,已经九十余岁。在这个世界中,还算不得高龄,毕竟普通人,也能活个一百二三十十岁的。加上卢之安也是武功高手,九十余岁的他,看上去就像五六十岁,精神极佳。前几日还又纳了两名妃子进宫,老皇帝的身体,还是龙精虎猛。
“多谢父皇。”九皇子谢过之后,规规矩矩坐下。
“想起来,也有三月不见你。看你气色,圣手擒龙功进境应当不错。”帝皇端起一碗参茶,抿了一口说道。这会儿帝皇和颜悦色,想来心情不错。
“多谢父皇夸奖,擒龙功是父皇所赐,儿臣不敢怠慢,一直都在努力。然儿臣资质愚钝,进境偏慢。如今刚刚进入第八重。”
“一共十二重,朕当年花费十二年才得圆满。你这才修炼不过十年,已然八重,实属不易,不需过于自谦。你母妃离世得早,朕又事务繁忙,对你关照也是有些少。今日见你,还算出色,朕心甚慰。朕想问你,若去了海天关,巡视宁武军,会如何做?”
“回禀父皇。儿臣前去宁武军巡视,就是父皇的眼睛,嘴巴,耳朵。所见,所闻之事,事无巨细,都会详细整理,以奏折上报父皇。这是儿臣第一次出京办事,说实话,心中惶恐,怕让父皇失望,耽误正事。”
“你也是朕的骨血,倒是不用如此小心。自去年秋天至今年,弹劾宁武军的奏折,此起彼伏。虽都是无中生有,但也不可忽视。你此番前去,仔细查看。辽东王虽是蛮族,却狼子野心,所图不小。宁武军镇守海天关,是皇家东北屏障。这屏障关系甚大,不容有失。”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九皇子再次跪下,叩谢圣恩。他心里也琢磨不透,父皇对于李阀,究竟是什么态度。巡视四方边关,也是帝国惯例。自有小太监引领,九皇子去请了天子剑。待九皇子离去,曹公公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以你看来,天喜这孩子,可造就否?”
“陛下,奴婢鼠目寸光,岂能看得明白。”曹公公不准备接这个话茬,这种皇家内部事务,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说说无妨。”帝皇一定要问,曹公公避无可避,只好开口:
“陛下,依奴婢愚见。九皇子性格温和内敛,文采不错,有一份诗篇,奴婢呈给陛下。行事作风并无半点失礼之处。可惜经事情太少,许多才能还看不出。”曹公公说完,袖里取出一份诗稿,呈给帝皇。
“这次巡视宁武军,朕本意是让老三前去。可老三耍滑头,临阵称病,硬是推举老九出来。朕也借坡下驴,正好给老九一个机会,看他有没有担当。要知道,朕昔年处境,也和老九今日相差无几。”
帝皇这句话一说,曹公公没敢答言。圣心如海,极难猜测。一旦猜错,可是粉身碎骨。仔细回想起来,陛下当年还是皇子时,在兄弟十五人中,也是母亲早无,外戚也借力不到。然陛下最终脱颖而出,登基称帝。如此说来,九皇子,说不定也有一分微薄希望。
“拟旨一份,待老九回来,若是办事得力,就晋封他为长宁亲王。”
“奴婢遵旨。”曹公公心里起了波澜,看来九皇子真是入了陛下的眼。也不知道这对九皇子来说,是福还是祸?罢了,看在他对自己一向恭敬的份上,给他提前透个消息。
具体如何去做,让他自己抉择。看来陛下对于三皇子这次推脱,心中不满。李家?陛下对于李阀,似乎也有怒气。这也不怪陛下,李阀行事越来越无所顾忌,贪财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