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与其说是没有地面,不如说看不到地面。
像是踩在透明的玻璃上,跟现代社会景区里的玻璃栈道一样。
念月归能清楚地看到神像的顶部。
“这、这是怎么回事?”
雪已宵知道她在问什么,不耐烦道:“分空术。”
分空术,是仙门独有秘术,利用仙力将不同的空间以特殊的方式连接起来,又区分开来,人为构造了一层看不见的维度壁。
这种高级法术需要庞大的仙力支撑,只有道神期后阶才有能力使用。
念月归在书中看过相关描写,因此才对此术一清二楚。
可所有人都知道雪已宵现阶段是道神期初阶啊,为何能运用分空术,甚至还能操纵这无尽的阁楼?
难道是天赋异禀?
念月归不得而知。
雪已宵抬脚走到房间的正中央。
回头一看,念月归正缩在墙边,抱作一团,不肯往前一步。
雪已宵语气一沉:“过来。”
念月归瞄了一眼下方,立时浑身发麻。
“舅舅……”她哀求道。
“本尊叫你过来!”
“我恐高!!”
话一出口,念月归就后悔了。
她再怎么害怕,也不应该吼这位爷啊。
半晌,雪已宵走到她面前。
念月归抖了一下,心想:他是不是要揍我?
只听雪已宵低声念道:“翠雀听令,速来!”
一阵飓风骤起,片片花瓣绕着风向纷飞。
飓风的中心,凭空出现一道端丽的身影。
是一个身着蓝紫彩衣的妙龄少女,她朝雪已宵盈盈一拜:“参见主上。”
雪已宵指着念月归,对翠雀说道:“看好这个废物。”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她怕高。”
说完,才往房间中央走去。
翠雀转向念月归,恭敬拜道:“见过大小姐。”
念月归礼貌回应:“你好。”
翠雀莞尔一笑,道:“大小姐请稍等。”
她玉臂张开,两侧顿时涌出数十根花藤,随着两手合拢,藤蔓纷纷聚在一起,自动交叠编织,另外分出两股向上延伸。
不一会儿,一个花藤秋千出现在念月归眼前。
“大小姐请上座。”翠雀道。
距离秋千的两步路还贴心的铺设了藤蔓,念月归试着踩了踩,发现很结实,于是放心地走过去坐下。
见念月归坐好后,翠雀便静立一旁。
位于房间中央的雪已宵,伸出右掌,释放仙力。
一个人形缓缓出现在半空。
念月归仔细一看,居然是……艳魔。
她躺在那里,还在昏死中。
雪已宵唤道:“翠雀。”
“是。”
翠雀应声,两只玉手指挥着花藤将艳魔扶起来,让她呈跪姿对着雪已宵,并缠绕几圈控制住。
雪已宵两指点在艳魔头顶的百会穴,闭上眼睛。
像是在进行着什么仙界秘法。
很快,艳魔开始表情狰狞,身体也挣扎不停。
不一会儿,她七窍流血,身子卸力,脑袋耷拉下来,没了气息。
搜魂术!
念月归猛然想起来。
这是一种不被仙门认可的禁术,施术者以仙力注入对方的灵魂识海中,搜取想获得的信息。
但由于是强行搜取,所以会对被接受方产生无法逆转的伤害,轻则痴呆,重则丧命。
还没等念月归问他从艳魔那里知道了什么情报,更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雪已宵覆掌在艳魔头顶,另一只手伸出两指立于唇底,低语不绝。
“无主勾魂,鬼引降身,思神炼魂,令吾通真,敕令,收!”
艳魔周身泛起幽幽荧光,身形越缩越小。渐渐的,整个身体变成小小一颗珠,散发着诡异的魔光。
雪已宵用手指点了一下这颗魔珠,魔珠悠悠转转,落向下方。
它穿过房间与厅堂之间看不见的壁,直直向神像飞去。
落到神像的心口处,缓缓没入,直至被完全吸收。
这还没完,雪已宵从袖口里掏出乾坤袋,释放出之前在后山收进的所有魔核,同刚才那般如法炮制,炼成一整颗魔珠,送入神像体内。
念月归一整个惊呆了。
他竟是在用邪魔的力量供养厅堂中无名之神吗!?
须臾,雪已宵振袖合掌,两手上下相对,屏气凝神。
好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做完这一切,往念月归这边走来。
待他走近些,她看清楚他的脸。
雪已宵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带着不容于世的憎恶和杀意,冰冷又邪恶。
“舅舅……”
念月归尽量亲切的唤他。
炼化了魔族和魔核之后,为何雪已宵的样子如此怪异?
他该不会是要入魔吧!
下一个被炼化的该不会就是她吧!
念月归不由得紧张,心里开始埋怨起雪已宵来。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看看,工作超负荷,黑化了吧。
念月归还坐在花藤秋千椅上,雪已宵弯下腰,伸出双臂,支在念月归两侧。
他的脸逐渐靠近。
念月归心乱如麻。
她这是被椅咚了吗?
这个禽兽舅舅终于要向美丽的她下手了吗!?
念月归心里不停衡量双方的战斗水平,发现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离我近些……”
“啊?”
他在说什么啊!
再近就亲上了大哥!!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念月归忽然发现,雪已宵的眼神变得清明了许多。
他抬起右手,轻轻捂住心口。
“你……没事吧?”
念月归小心翼翼地问道。
雪已宵笑了一下。
不同的是,这次是苦笑,像是在自嘲。
“无事。”
不知怎的,他的双眼渐渐褪去了邪气,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走吧。”
雪已宵扔下这句,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念月归也赶忙跟上去。
两人再次出现的地方是一间古朴居室。
身后一张木床,铺着绣纹锦被。
床边靠墙的位置立着一方小架,上面摆着几个瓷器雕件,想来不是凡品。
镂空雕花黄檀罩将卧房和外间相隔开。
外间的墙壁上挂有一副蓬莱仙人图,下方是桌椅,正对着居室的门。
旁边立着一道山水云烟缥缈屏风,屏风的那边是几个博古架,存放着各类古籍卷轴。
整个房间面积大概有七十多平方米,满屋子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让人心神宁静。
外面的光透进窗子内,天早就亮了。
“这是什么地方?”
念月归不禁开口问道。
她四处看,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个房间实在太正常了,与刚才的那两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完全不同,一看就是人待的地儿。
“这是我的房间。”雪已宵答道。
“你的房间?”
念月归有点惊讶。
她觉得这个正常的房间与雪已宵有点不搭噶。
像他这种地位的人,难道不应该住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宫殿里吗?
又或者,以他大反派的身份,一个阴暗恐怖的大山洞不是更适合他吗?
不过,他们现在总算是从那个诡异的空间里出来了。
一宿没睡,又惊又累,念月归委实困倦得很。
她连打好几个哈欠,走到床边坐下。
雪已宵回头瞪她:“给我起来。”
念月归“咣”一下倒在床上。
“舅舅,我好累呀……”
半晌,她听到一声轻叹。
然后是走出去关门的声音。
念月归抬起脑袋看了一眼门,心想,雪已宵有时候还蛮好说话的。
她脱掉鞋子,翻身上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念月归用鼻子吸了吸,锦被里没有雪已宵身上的味道。
不如说,连使用过的迹象都没有。
雪已宵都不用睡觉的吗?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念月归睡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醒了。
刚睁开眼睛,雪已宵的背就出现她的视线范围里。
他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里端着一卷竹简,细细地看。
“舅舅。”念月归唤道。
雪已宵放下竹简,侧过身看她。
“我辛苦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倒是睡得香甜。”
念月归坐起身,醒了醒神。
雪已宵不知何时又换了身衣服。
深蓝色交领长衫,白边孔雀蓝广袖外袍,绣着凤鸟祥云纹,发冠镶银青玉簪,一身端清华贵,气质绝伦。
念月归欣赏够了,忍不住道:“两天的工夫,你换了三套衣服,你是要去参加选美大赛吗?”
雪已宵皱眉:“选美大赛?”
“就是……”如果解释给他听恐怕要挨揍,念月归若无其事地摆摆手道,“没什么。”
“你说的什么大赛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宗门大比快到了,阁主点名要你参加。”
雪已宵不咸不淡道。
“啥?啥大比?”
念月归一脸震惊地看着雪已宵,仿佛自己是个大啥比。
宗门大比,每五年办一届,至今办了多少届念月归不知道。、
这种大型活动对于念月归来说就跟年终总结大会一样,开头领导能吹两个小时不歇菜,中间大家上去发言,到结尾领导又要讲一个小时。
但是在修仙界,宗门大比非同小可。
且不说各宗门高层之间的明争暗斗,或结盟,或相争。
就说底下的弟子们,每届在仙法擂台上,总要死伤几十个才算完。
往届念月归都不曾参加,为何这一届阁主指明要她前去呢?
念月归忽然想起昨日在议事厅内,她那个大舅舅说过的话。
“阁主说了,你也该去参加宗门大比了,难道要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吗?”
念月归:“……”
“你们雪家骂人就不会换换词儿吗?”
雪已宵温柔地笑了:“阁主不会骂人,可我与他不同,要不,以后换我来?”
念月归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还是算了。”
她已经见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