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盒茶叶可不简单。你有心了。”经过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老爷子对江梦溪是越看越满意了。
之前也是名门出身,梦溪的家教礼仪自然不差,再加上她又是个特别贴心的孩子。
上次一家人一起吃饭时,自己咳了几下,第二天江梦溪就送来了许多补品。平时苏璟和苏珂都忙,不着家,偌大的府邸就自己和管家两个人,难免孤独,江梦溪也会时常邀请自己去看他们舞团新排的歌舞剧。
每次望着江梦溪,苏老爷子心里就想,怪不得别人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呢。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儿媳妇后,他也感受到了“小棉袄”的贴心。
刚想到这儿,只听见江梦溪开口说道——
“爸,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下苏璟生日的事情。”
一提到苏璟的生日,老爷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生日怎么了?”
“我想的是那天早上看完妈后,中午咱们一起吃顿饭吧。”江梦溪说完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爷子的表情。
等到老爷子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后,她推心置腹地说着:“爸,这么多年来,我知道您的心里不好受,苏璟也是啊。我想妈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们父子俩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你说呢?”
其实这些年来,随着孩子一点点地长大,苏老爷也知道,自己对苏璟确实有所亏欠。从小到大,没有给过他应有的照顾与关爱,反而是一次次的责怪与打骂。他将自己的痛苦施加给了苏璟,让苏璟从小开始就背负着过多的压力与痛苦。
在看到苏璟变得冷峻、很少在别人面前表露情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对苏璟而言,他是一名不称职的父亲。
这些年来,他很想和苏璟坐下来好好谈谈,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谁也不肯先低头,都假装这些事儿已经过去了。
但他们心里清楚,其实一直都过不去。隔阂一直在那儿,但谁都没有去打破,就这么一直僵持到现在。
现在或许是时候了,打开心结。
苏璟生日那天,苏珂因为在执行一个紧急任务,没法赶回来,于是今年父亲、他和江梦溪三人一起去了母亲的墓园。
“妈,今年哥部队有事没来,我带着爸和梦溪来见您了。”苏璟在墓前说道,“您在那边过得好吗?我们都过得很好。我结婚了,梦溪和您一样都是跳芭蕾的。如果您还在的话,想必你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吧。”
后来,苏老爷让苏璟和江梦溪先去车上等他,他要和苏夫人单独说说话。
两人走去停车场的路上,一路无言,苏璟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不语。江梦溪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默默地牵着他的手,想通过手掌传递给他一点温暖。
“妈看到你现在这么出色,一定会很开心的。”她停下脚步,男人也随之停下了步伐。江梦溪伸出双手抱着苏璟,拍着他的背,轻声说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我相信,妈肯定也不希望你一直延续着这份痛苦。因为她足够爱你。”
苏璟想起小时候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问大家最喜欢哪个日子?
好多同学都说是生日。
可是生日,对苏璟而言,只能带来痛苦。每年的生日,他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讨厌自己,他觉得是自己的出现导致爸爸、哥哥、妈妈原本幸福的家庭消失了,他觉得是自己才使得本来意气风发的爸爸变得颓废……
他希望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让时光倒流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倒退回自己还没有出生的岁月。
他希望妈妈能够活着。他宁愿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
痛苦。痛苦。痛苦。
这些年来他一直被痛苦包围着。
从没想过会有一束光穿透这层黑暗。
“因为她足够爱你。”
江梦溪的话始终萦绕在自己的耳边。
苏璟才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被爱环绕着。是母亲的爱。是母亲无私的爱。她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赋予自己生命。
这份爱,从苏璟一出生就一直包裹着他,可他却从未察觉到。母亲也不希望自己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吧。
“走吧,我们去车上等爸。”江梦溪开口说着。
等老爷子也上车后,三人开车去了一家梦溪提前定好的餐厅。进了包厢点好菜后,服务员拿上来了一个生日蛋糕。
苏璟看到后有些诧异,他看了看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在江梦溪耳边小声地问:“你定的吗?”
江梦溪也十分意外,她冲苏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虽然她也想给苏璟过个生日,但毕竟他们父子俩积怨已久,本着循序渐进的想法,她不想太大张旗鼓,只是想让他们俩能够在苏璟生日的这天好好一起吃顿饭而已。
那既然不是江梦溪准备的,莫非是……餐厅送的?
苏璟怎么也不会去怀疑这是老爷子给他买的蛋糕。
看到大家都一脸惊讶的样子,苏老爷子站起身来,打开了面前的蛋糕。
从小到大,苏璟生日这天从没庆祝过,本以为老爷子看到蛋糕后会生气,没想到他却耐心地插好蛋糕上的蜡烛,并且一根根点燃了,和蔼地说着:“苏璟,今天你大了一岁,一转眼都26了。我定了个蛋糕,来许个愿吧。”
苏璟露出茫然的表情,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愣着干嘛?蜡烛都要灭了。”老爷子催促道。
苏璟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没许什么心愿,就稀里糊涂地吹灭了眼前的蜡烛。
“生日快乐。”老爷子和江梦溪齐声对苏璟说着。
这一句“生日快乐”,从父亲的口中亲耳听到,苏璟等了整整26年。
好像获得了救赎一般,在无声无息中,他卸下了身上背负已久的对母亲的愧疚、对自己的厌弃。他知道他与父亲之间的隔阂也开始渐渐消融了。
他终于,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在26岁生日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