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门口,还未踏出去,又听到沈诀在身后叫她,好像被伏栀折磨得求饶了:“伏栀......伏栀......我都不在意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只要一个你......不要走......”
只要她啊。
萧伏栀当年,什么都没要呢,什么都没有索取。
不还是魂飞魄散,族人四散,被人杀害。
伏栀:“抱歉,你要不起。”
她的人影,连带着最后一丝光,都湮灭在了沈诀的眼中。
沈诀还是没有等到伤好离开。
他离开得悄无声息,准确来说,大家都知道,不过他们接到了伏栀的命令,他要走,无需阻拦,大家也就当做没看到了。
现在沈诀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真要离开,又怎么能做到悄无声息?
他不是一个人离开的,离开的时候,还带了一把剑。
伏栀听闻,顿时就知道是什么剑了。
更加觉得可笑了。
*
纪思禾是在沈掌门死了的第二个冬天遇到沈诀的。
当初同门带回消息,她还不相信。
不相信她心中的沈诀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哪怕当时沈诀打伤了她,头也不回,她都没有这么难过。
难过的是沈诀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纪思禾被沈诀伤透了心,蜉蝣峰的人也是,没有人再去提起这个名字,纪思禾也没有再找过沈诀。
直到今天,她看到沈诀。
她本以为沈诀跟伏栀在魔族活得潇洒快活,有时到了夜里,她也会去恶意地诅咒沈诀,诅咒他午夜梦回梦到沈柯,好好反省自己的罪孽。
可她万万没想到,再看到沈诀,会是现在这样一番场景。
几个小孩围着他,因为觉得有趣,想要抢他手中的那把剑,他死命地抱着,不肯撒手,那些小孩大概是看他骨瘦嶙峋,完全不怕他比他们大,开始拳打脚踢,试图从他怀中将剑抢走。
纪思禾想要冲出去做些什么。
下一秒,她听到了几个小孩吓得叫出了声。
紧接着,是沈诀躺着的那块雪地,洁白的雪,血花落在上面,恍如冬日盛开的腊梅,原来是沈诀抱得太紧,皮肉被割破了,出了血。
小孩们没见过这种场面,连忙散开了。
只留下沈诀蜷缩成一团在地上。
纪思禾捂住嘴巴,才将哭声给咽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沈师弟,身上一点儿灵气都没有,沦为了凡人,且过得这么落魄。
纪思禾就远远地看着沈诀,沈诀的五官没什么变化,但昔日里那双总是对什么事情都胜券在握的眼睛经过时间沉淀,成了现在这般无神,仿佛瞎了一眼。
他躺了很久,天上飘落的雪都在他身上覆盖了一层,才爬起来,依旧没有丢下那把让他受伤的剑,一步一块血迹,血迹一路蜿蜒。
纪思禾无声地跟着他,直到跟着他到了某个破庙门口。
破庙屋顶上的瓦片和枯草都没了大半,完全不能遮风挡雨,纪思禾看到他走了进去,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
也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像是跟自己说话,又不像是。
“她根本就不爱你,一直在耍你,你还爱她?”
“不,我恨她。”
“那你还拿着这把剑做什么?”
“没什么。”
后面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就像跟谁吵了起来一样,许久后,他将剑丢了,丢得远远的。
再后来,纪思禾看到他爬着将那把剑给捡了回来,很矛盾的行为。
纪思禾陡然想到,很久以前,沈诀说起他的往事。
他说,他就是在一个下雪天,在一个破庙,被伏栀捡到的。
那时,沈诀还没有爱上伏栀,那时,萧伏栀已经消失在了尘世间。
现在,同样是下雪天,他在同样的地方,带着那人的东西,等着那个人出现。
又或者,他恨极了那个人,以至于在这个地方,自残一般的,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要恨那个人,永远。
纪思禾知道,自己俨然是局外人了。
这次是她先离开,头也不回。
她想,沈诀等不到他要等的那个人了,没想到,她当日的诅咒,竟真的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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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补上昨天的。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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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