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术在一旁瞧得闹眼睛,不禁道:
“休怪在下多言,陛下这身体…阳气倒挺足?光这样都能疏解寒毒热血?想必没有过几次阴阳交欢?那陛下所生的皇子…莫非一击命中?”
宇文怀璧登时凤眸阴鸷,戾气横生地斜睨了苍白术一眼,一时慌不择路……只想找回颜面,
“寡人后妃无数,先生休要打趣了。”
他怀里的姑娘闻言,猛地抬起脸来控诉——
“宇文怀璧!”
“啊嘶…”小姑娘突然抬头,宇文怀璧错不及防被她头顶的金钗刮了脖颈,很疼,但他望着面前这姑娘,那双眼睑殷红的琥珀眸子,瞬间感同身受的,认为她更疼。
鲜卑男子深蓝的眼眸里,浸润了几分湿冷,
“放肆!——朕不是!”
他突发狂躁地吼这嗓子,把她吓一激灵。
随后拿冰凉指腹蹭了蹭她眼下的泪痣,轻叹,
“叫朕祢罗突,弥月,被你命名的…弥月。”
元无忧站俩人中间,慌忙抬袖想解释!
随着冯翊王的目光紧锁,步步紧逼,站在元无忧身侧的黑衫男子停住脚步,与其迎面对视。
他说了半天,冯翊王都没正眼瞧他,直到这句指名道姓,俩人才对视一眼。
却不成想,还是引起了俩人注意。
鲜卑天子面具之外的薄唇轻吐,讥诮道:
“究竟是高欢之子高澄之弟,还是高欢之孙高澄之子,就已掰扯不清。如今冯翊太妃纵容儿子化名怀玉和陆令萱私通,让你和同样出身不堪的高奉宝争宠……你的野心简直路人皆知。”
“乖。”他往前递了递脖子,手捧她的脸往自己颈窝摁。“你的月亮,一直在你身边。”
元姑娘看向宇文怀璧,愕然,“怎么,你的过去还有啥是我不知道的?”
宇文怀璧心都凉了半截。
她来齐国的时日不长,本就不知详情。
宇文怀璧凤眸微眯,目光越过她瞪向高润,“众所周知,西魏女帝是越过第八子高澈与其父高欢谈的联姻,可高澈害死朕三叔宇文洛生,将其子菩提抢来抚养,改名高奉宝,本就是为祸乱朝纲去的西魏,回到东魏同样觊觎政权。而你冯翊王高润……”
可惜昏昏欲睡的姑娘,听了半天只喃道:“去日苦多…去日苦多。我头好疼,记不清了。”
“弥月……”
高润闻言,居然并不否认,而是冷笑着,拿余光瞥了身侧的红裙姑娘一眼。
元无忧不知道他的隐痛是什么,还是愣道,
在走廊过道里,便撞见个红衫的贵公子。
这俩人现在说话一句一个大霹雳,拉开阵仗的疯狂揭露对方的伤疤和不堪,但可信度不高。
下一刻,是高润先开口道:“周国主大驾光临郑府,也没给姥姥祝寿去么?”
“所以…活得像太阳的高长恭,真的能抹杀掉月亮存在过的痕迹吗?朕不是好胜心作祟,朕只想知道…我们的过去,在你心里算什么?”
宇文怀璧自认为是个极清醒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接连被摄政太宰杀了两位兄长后,在其掌控下安安稳稳活过了十年,仍未堕落认命。
可当这个影响自己半生的姑娘出现,在她身边时,他是真的一刻都清醒不下去,他宁愿溺死在她的华胥一梦里。
她把宇文孝伯等人撵去自己院里,让阿渡带路之后,便携宇文怀璧回到宴席厅。
既然话锋一转,又戳到了宇文怀璧身上,高润这才流露出几分讥讽地笑道,
“没人不想要和氏璧,怀玉怀璧总要名副其实。你以为你身边那个狐媚的白虏奴,不想要么?”
趁着偷来的片刻独处,怀璧仍小心翼翼的问,
“表妹莫非还当这个白虏奴,是你那冰清玉洁的月亮么?自你离开长安以后,他不过是换个主人当奴隶而已。尤其是当年养过他的李相夫人,在你走后仍惦记他的身子,若非那些长安命妇多年来的调教,哪有他今日的狐媚手段,居然敢混进郑府蛊惑你来了?”
宇文怀璧深蓝凤眸愈发湿冷,眸光倏然黯淡。
元无忧:“……你又比我机灵到哪儿去?”
待到元无忧小憩一觉,恢复清醒后,寿宴都有离席的宾客了。
元无忧血都凉了,震惊高润是怎么认出他的。
接下来,宇文怀璧的话才更是惊天动地——只见男子深蓝凤眸微斜,
“无忧方才不是替朕祝过寿了么,倒是冯翊王……一手调教的高奉宝去祸乱大周,怎么又化名怀玉,与他争夺陆令萱的宠爱呢?只怕争宠是假,争权夺位才是真吧?”
元无忧这个路人也是此刻才知,暗自心惊,就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当场靠在墙上。
“啥?!传闻中的怀玉大人是表兄?宇文怀璧你凭空蹬人,有何依据啊?!”元无忧站在俩人中间,听闲话听的琥珀大眼瞪得圆溜溜的。
高润表兄笑容温和地问她:“表妹想去哪儿?刚听到精彩之处不是么?”
宇文怀璧语气平淡:“他大概率也不知,高长恭那人,天生就会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俩在一起就是活靶子,没一个机灵的。”
她是他自幼仰望,穷极一生都在靠近的神女。他终究也成了…年少不可得,困其一生之人。
表妹强撑着镇定,“……我想去问问高长恭。”
来者容貌俊美,嗓音清若山涧溪流,极为好听的叫住她:“表妹开席便跑,散席才回,本王与孝瓘将你好找。这位是…?”
“他就表面清高,骨子里可透着放荡呢,当着兰陵王都敢变着法子勾引你,你能信他守身如玉么?你若真着了他的媚术,也不怕感染花疾?”
话说到此,高润仍未否定什么,脸上仍端着悲悯的笑,“表妹是大智若愚,自然明辨是非。你十四表哥我无意与华胥女帝结亲,我不强取你的玉玺,但我母亲出自荥阳郑氏,与你母家同宗,你早晚会回来…求我教你解谜。”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元无忧咬牙切齿地陪着笑,“表兄也想要搬山倒斗,篡权夺位吗?”
他不敢对视她投来的目光。
元无忧没当场问,而是突然发现身后是偏门,有醉酒的宾客被扶出来了,虽然仨人身处屋内的走廊,仍怕被人瞧见。
她随即态度强硬,语气不容置疑地跟冯翊王告辞,而后抓着怀璧的腕子离去。
宇文怀璧再待下去肯定会被更多人发现,她只好把他和宇文孝伯、苍白术立刻撵出郑府,并亲自送他上返程的马车,这才折返回宴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