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大十字髻的小姑娘,那张俏脸稚气未褪,却给装扮了一袭艳杀四方的衣妆,但她撑的起这套穷奢极欲的华丽。
郑氏贵女刚从黑暗的地方逃脱出来,被玄关的朦胧灯光晃得愈发眼晕,她极力撑着意识,站在玄关门口,手扶门框回头,低声呼唤:“怀璧呢?”
下一刹那,她却被一双温凉的手掩住口。
耳边响起少年的嗓音,清冷若霜雪:
“无忧姑娘莫喊,恐惊扰东道主。”
元无忧瞬间清醒了不少,回头看他,正对上一双深紫眼眸,噙着清浅的温柔神色。
“先进玄关。”
说着,他温热的手自然地牵住她的衣袖,将她带进了玄关,并合拢了隔扇门。
“方才太姥所寻的便是你罢?既然带了男眷又为何不用他解药?莫非未有通房,不想草率?”
男子脸上的温和笑意恰到好处,让元无忧并没感到威胁,反倒觉得他有亲和力。
“我……我当然有通房,但不是他。”
元无忧登时凤眸睁大,只想赶快上去解救自己的小娇夫,拦住为老不尊的郑太姥!
可她刚要上前,小腹又是一阵热流翻涌,一股灭顶的冲动几乎击溃了她的意识……她甚至想冲上去,把高长恭当众摁在地上!
多亏宇文怀璧发觉异常,因打开了门,他得以溜出大堂,带她跑到走廊小路,窗沿下。
“那还不是要染指华胥女国主?”
却没成想,他那双紫眸满含深情缱绻的道:
“无忧姑娘。你体内寒气很重,万万不可憋蓄热毒,就让卿之帮你……唇舌伺候如何?”
“犹记那年长安,你新学了《短歌行》,还问我更喜太阳,还是月亮。”
宇文怀璧红了眼尾,垂眼看着怀中的姑娘,嗓音低哑、颤抖着。
这句话把她吓精神了。
俩人还在争辩为她解毒之事,她愈发清醒。
那位萧世子道:“无忧姑娘倘若需要,小可便效力一番,绝不会说出去的。”
他身旁跟着个梳大髻发的南朝女子,走近前看正是萧瑟。俩人正接受郑太姥相赠一个精美的锦匣,萧瑟笑着上前要替高长恭接,倒被他自己拿手臂挡开,而后被郑太姥摸了手。
元无忧脑袋迷糊着,不耐烦的推开他,“通房不都是第一个吗?你滚,我挺会儿就好。”
这位兰陵萧氏的世子,明知她跟邑主兰陵王两情相悦,还敢如此口无遮拦……元无忧一时气愤,更觉头疼欲裂。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萧卿之藏下唇角的笑,轻轻拉着她的袖口,嗓音清凉…
元无忧拉着侍卫回到席间时,正看见鬼面兰陵王走向了主宾席。
萧世子得了这个回复并不满意,仍循序渐进地打探,双眼皮的狐狸眼微眯,“姑娘既然服食了欢喜药,又不肯赐水于那男眷,是想在场中随便来呢,还是等你的通房前来?”
少年这才歉然道,“姑娘恕罪,我其实……有心为姑娘纾困,但我恐姑娘并非荒淫之徒,恐不会需要我,敢问姑娘通房可多?”
她说这话时并未看向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宇文怀璧的满心阴云,闻言被她顿扫而光。
只见大堂重新燃起了灯,满室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及浓情气味。
于是强撑着拜别萧世子,拽着怀璧出了玄关。
元无忧留了个心眼,不能对方问什么就答什么,他摆明了在试探自己的经验。
他身上很凉,隔着布料的肌肤都很凉。
“必须要…童男才可以么?”
“抱歉了怀璧…我刚才,不该丢下你,我会保护你到出去的。”
“小可不过是想为无忧姑娘纾困,见她这般难受着实心疼,刚好小可是完璧之身,阳气足,只是……聊解她的欲而已。”
元无忧原本是真失去意识了,忽然间嗅到一股熟悉的清甜幽香,待她睁开眼,把她箍在臂弯的果然是宇文怀璧。
这一出去,她险些被晃得睁不开眼。
他想问他行不行。毕竟在木兰山上,他坦白了这些年只给她当过通房,未碰过任何后妃,也算是只属于她的“活人参”。
元无忧自然以为他在嘲讽。
“怒我不能回答,世子与我初次相见,便如此咄咄逼人冒犯于我,找揍吗?”
青衫少年不卑不亢的道,
“呵…无妨,我是鲜卑男人,不惧这些。”
怀璧嗓音慵懒,“甭说这个,寡人不知。”
“初次见面…世子是在说什么胡话?”
宇文怀璧一眨眼小姑娘就丢了,他愤然踢开了两个上前纠缠他的女客,拢着被撕乱的衣襟,终于寻到木质隔间后头,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推开隔扇门,只见玄关里正是他要找的人。
元无忧一寻思就耳根滚热,但是……她清楚自己的关键病灶是头疼,不是体欲啊!
耳畔的声音清冷柔和,俩人很多年没有过像此时这种,安静独处之时了。她偏过头,瞧着身旁男子玉面底下,他那双关切的点漆凤眸。
“若非邑主霸道善妒,我便是用身体为女皇陛下解毒,也求之不得。”
身旁男子追随着她的目光,望见了那轮月。
“……”
手扶围栏吹了几口风,瞧着天上那轮下弦月,元无忧终于清醒了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守护的人,就算死…也要拖着尸体完成任务。
元无忧不禁跟身旁男子打趣道,“这帮人速度也太快了,男的女的都这么没用。”
盛夏的夜晚,连风都带着暖意。
小姑娘倚坐在贵妃椅上,以手撑头,艳烈如花的面容染上异样的潮红,有个青衫少年蹲在她面前,正要解她腰缠的束带!
宇文怀璧跨步上去,一把拎起小鸡崽子似的少年,把姑娘搂腰抱到地下,护在怀里回身怒瞪萧世子,
“放肆!你竟敢染指她?你们萧家活腻了?”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外。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么?可惜我学诗那年太晚了,再早一点,就不会忧从中来,含恨至今。”
倘若这诗不是学于他三哥宇文觉篡位之后,她一个比西魏当朝天子更有资格登基的人,岂会得不到一枚清冷刺手的月亮?只是自那以后元氏倒台,她生父被狡兔死走狗烹的诛杀满门,她也随母皇退守华胥,远离长安的权力中枢。
鲜卑男子微微摇头,幼红薄唇忽而勾起,轻笑出声…“当年朕并未回答,但如今看来,你自己便成了太阳,足矣照亮世人。而你的月亮仍高悬空中,是你不敢采撷,便与你参商永离。”
“啧,难道要我把你拉下皇位,关进后宫?”
“……连狂言妄语都说得无精打采,郑玄女怎不拿出对兰陵王百分之一的热切,同朕过招?”
顿了顿,他忽而眯起深蓝瞳仁,“你这下看穿郑府污秽的一面了?寡人最担心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