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平终于觉得自己的蛋黄水,已经化得可以喝了,他转过身,准备喂孩子,却正对上傅懋曦探究的眼神。
看着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陈平的心颤了一下,他把手里的小碗放下,走到傅懋曦身边弯下腰看她。
傅懋曦在陈平的脸靠近她的时候,她终于确认了这人是谁,她的生父——陈平。
上辈子自己从没有见过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爸妈的亲女儿,然而一次偶然间听到父母的对话,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爸爸亲生的,从两人口中知道了他。
不要问为什么傅懋曦见到陈平,就认为他是自己的生父,因为陈平的唇形和脸型与重生前18岁的傅懋曦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像极了。
陈平看着傅懋曦的小脸,伸出手点了点小人儿的额头,压低嗓音说道。
“小乖乖,我是你爸爸。”
傅懋曦能听清他的话了,但是她没做出任何反应,她打心里不认可这个生父,在她前世,她从没见过这个生父,也没有听过他任何消息,自然不感冒。
见对方不理自己,陈平也没有气馁,他又伸出手去摸傅懋曦的小脸,又揉又戳,让傅懋曦烦不胜烦。
傅懋曦扭过头不看陈平,来表示自己的抗拒。
可是一个刚出生不到两个小时的小婴儿,怎么能对抗过一个成年人。
陈平见傅懋曦扭过头,直接一把抱起她,许是第一次抱孩子的原因,姿势不太对,硌得傅懋曦很难受。
傅懋曦终于忍不住了,想着自己现在是个小婴儿,也不忍了,小嘴一张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陈老婆子被这哭声惊醒,看着也被吓得不轻的儿子,再看看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傅懋曦,瞬间了然于心。
她站起身从僵硬的陈平手里接过傅懋曦,一只手在她后背轻拍,嘴里还“噢~噢,噢~噢……”地哄着。
傅懋曦也不知是因为身体变小了,心智也跟着变小了,越哭越委屈,越哭越伤心,恨不得用泪把整间屋子淹了。
眼看傅懋曦的哭声越来越大,陈老婆子也慌了神,用脚踹了踹儿子。
“平儿,你去喊个医生来,这孩子是不是病了。”
那边的陈平也回过了神,正准备出门喊人,中间病床上的齐兰醒了。
陈平见齐兰醒了,也不急着出门找人了,先把齐兰扶起身坐好,然后把早已经放温的白开水,递给齐兰。
齐兰喝了两口,就把搪瓷杯给了陈平,轻咳了两声,冲陈老婆子抬抬手。
“妈,给我抱吧。”
陈老婆子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傅懋曦塞到了齐兰怀里。
哭得稀里哗啦的傅懋曦,只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味道,她止住了哭声,眨巴着眼向上方看去。
虽然这人还不是自己记忆里熟悉的样子,但傅懋曦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妈妈啊。
傅懋曦又哭了,这次没有哭出声,眼泪却跟开了闸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
傅懋曦想要告诉她,自己在她走后有乖的,三姑一家对她很好,自己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可是她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只好用眼泪发泄着情绪。
齐兰被怀里小家伙的眼泪,砸得心都碎了,她抱起女儿,贴在脸边,忍不住也落了泪,不知是在哭自己的女儿,还是在哭自己。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哭声,陈平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还是陈老婆子出了声。
“兰啊,这女人月子里不能哭,不好,知道不?别哭了啊。”
齐兰没有理她,继续啜泣着。
眼见齐兰还在哭,陈老婆子加重语气道。
“别哭了,这不是好好的嘛?哭什么哭?”
齐兰腾出一只手抹抹眼泪,一手继续抱着已经哭累睡着的傅懋曦,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陈老婆子见状,心中那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想骂她几句,却又顾及着儿子,最终也没什么。
陈平从包袱里拿出馒头掰成小块儿,放进小碗里,又把分开的蛋清,放进碗里,然后加了些茶水,想了想又扒出包袱里的白糖,往碗里加了一些,然后搅了两下,就端着朝齐兰走去。
陈老婆子看清碗里的东西,眉心拧了拧,最终倒也没说什么。
陈平松了一口气,拿着小勺舀起小半勺汤水,靠近齐兰,准备喂她,齐兰却是扭开了头,陈平只好放下勺子。
齐兰把已经睡熟的小婴儿,轻轻地放在自己身边,然后从陈平手里接过碗勺,自己一勺一勺地喝起来。
陈老婆子本来就对刚才齐兰对自己的态度十分不满,在看见齐兰竟那般不识好歹后,心中那股火气瞬间上头。
正打算骂齐兰几句时,陈平却抬头看了她一眼,陈老婆子被儿子眼里的警告震慑,虽没把骂人的话说出口,但免不了指桑骂槐地说几句。
齐兰也不搭理她,陈老婆子见齐兰没接自己话茬,也不生气,心想这小贱人真是窝囊,在自己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得意洋洋地坐在一旁病床上,端的是一副谁敢惹我的姿态。
陈平默默准备自己和陈老婆子的晚饭,全当没听到自己老娘的话。
他给两人各做了一碗开水泡馍,只不过陈平碗里只多加了一点糖,而陈老婆子碗里则是一整个鸡蛋。
待三人吃完,陈平出门去洗碗筷,病房内只留下陈老婆子和齐兰两人。
陈老婆子想对齐兰说说自己的打算,还没开口,齐兰就躺平了身子,闭上了眼。
陈老婆子气闷,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脱鞋时,将鞋摔得震天响,气冲冲地躺在隔壁床上。
齐兰听见陈老婆子躺好后,才慢慢地转身变成侧躺,面对着身边躺着的傅懋曦。
齐兰其实一直都是有意识的,陈平和他娘谈的话,她全听到了。
难过吗?有的,但是也没特别难过,毕竟和陈平结婚近两年,他娘俩什么样子,自己早就知道了。
只是齐兰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想要把自己的亲孙女送人,而且自己的丈夫陈平竟然还没明确拒绝,只说‘想想’?
齐兰太了解自己这个丈夫了,同床共枕近两年,外人只知道他为人孝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实际上他就是被他娘死死捏着,他娘让他往西他不敢往东。
平时小事上也就罢了,把自己孩子送人这种话,也能考虑考虑,真的是让人窝火。
齐兰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她想到了一个主意,越想越觉得可行,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那边正在洗碗的陈平,也在想着什么。
他抬头看着明亮的月亮,又回头看了看那间亮灯的病房,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他迅速洗好碗,转身朝那间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