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诸圣震动
虚天中星灼若灯，于这沉沉无声的景致中，洗了一片寂寞，扬起一片长帆。
点点星屑向着中间一卷，顿时将这明丽妙景化为了佳人一双，予了絮语喧哗，赐了执手牵挂，于这亘古渊夜，添了柔情飘沓。
沈采颜轻轻挽着姜默舒的臂弯，凝视着刚刚的杀伐所在，幽幽叹了口气。
情缘金玉雅，却恋虚中花，终是有人于这沉沉的虚天中燃了旧絮，化了飞雪，止了杀伐。
“天地格局逐渐分明，眼下我也有些把握能遮得住因果了，所以采颜可愿回来为我`日日斟茶。”
姜默舒同样叹了口气，眸子中的神色极其复杂，面容上的表情却是极为郑重，“我也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赌对，或是永远都能不露任何破绽，若是把你给不小心陷了，怕是会毁了我怜香惜玉的名声。”
说完之后，姜默舒却看到自家幽魂侍女正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眸子一瞬不瞬。温润道子被盯得颇不自在，想了想，姜默舒恍然大悟地补充道，“要不，我换上姬催玉的脸来说。”
沈采颜咬了咬嘴唇，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次好歹把窥真魔脉给斩草除根了，若要折算成赏格的话，我担心东界都怕要给不起了，不过就算亏着我自己那份，该给你的自然不会少了一分一毫。
等你回来后，三年内我只听你安排如何？让躺着不动绝不趴着耍赖，让乖乖喝茶绝不心猿意马！”
沈采颜掩着檀口，似是想到老爷分身变作自己的模样，当即笑得软软糯糯。
沈采颜这些年可以说如履薄冰，面对两大妖廷和北疆佛脉，一旦暴露，便是姜默舒尽起命昙神魔，怕是都抢不回人来。眼下窥真魔脉既然被灭，郑景星这个身份就没这么重要了，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北疆两位天命换回西极。
佳人笑得花枝乱颤，两情缱倦，似那纷飞的桃雪于风中缠`绵，看似短暂，意却绵长。
玉人轻轻`咬了咬嘴唇，眸子中一片向往之色，温柔地注视着自家老爷，风情令人不敢直视。
“让玄牝珠女装扮你！它本就和万鬼旌旗勾连过鬼契，也可以掌控无间佛狱。”姜默舒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怀中玄牝珠狠狠震动了几下，似是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这老爷啊，整日里没皮没脸的，还爱口花花，偏偏却不是欺心的性子。
沈采颜将螓首轻轻靠在姜默舒的肩头，只希望眼前这段路不要有尽头，“不过，奴家此次怕是要谢过老爷的好意了。”
哇，简直，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当真羞人……
“奴家不累，倒是有些心疼老爷。”
虽是口中开着玩笑，但姜默舒却是已经想了很久了。
“嗯，对，尽殷一起回去，玄牝珠扮两人份，横竖它在南域逍遥这么久，轮也该轮到它辛苦一些了。”
姜默舒沉默了几息，幽幽一叹，“说说看，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一定注意保持。”
沈采颜一只玉手轻轻抚上姜默舒的胸膛，温柔出声，“老爷能怜惜奴家，奴家很是开心呢，只是呢……”
玄牝珠猛地一震，旋即再没了任何动静，似是心丧若死，万念俱灰。
“那若是奴家回了老爷身边，无间寺怎么办？万鬼黄泉宗怎么办？那些地宗怎么办？这次若不是尽殷妹子镇守着溯雪防线，奴家怕是极难抽身。”沈采颜嫣然一笑，琼鼻轻轻哼着，就如那惬意的狸奴寻得了温暖。
“那是不是尽殷也跟着回命昙？”沈采颜眸子中闪过异色，她倒是没想到姜默舒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噗哧！
姜默舒咬了咬嘴唇，忍痛出声，反正要女装的是第二元神，扮无间佛母是迫不得已，再多扮一个饿鬼圣女难道就不可以？！说不定，第二元神还会很开心呢！
这些记忆中好似淙淙清泉淌过心间，春与秋轮转，离与别阑珊，却又藏着一丝甜，让她深深为之眷恋。
沈采颜心中所想，已然是这些年与自家老爷聚少离多的回忆，为他探路北疆，为他立下佛狱，于无间寺中耳鬓厮`磨，于劫杀阵前共设陷局，也两女同挽道子赏花，也三人同赴荒唐品妙……
“老爷，小蝉还在北边化禅寺呢，当年你将她交到奴家的手上，如今还是让奴家得一个有始有终。”
她缓缓转过蜞首，两瓣樱`唇轻轻一印，柔柔温润，香风渺渺，兰息幽幽。
“奴家心甘情愿，宁在劫争中助老爷一臂之力！不知奴家算不算老爷的世外桃源，但老爷确实是奴家的眸中青山……”
姜默舒一怔，旋即轻轻将十指紧扣的手轻轻捏了捏，另一只手却是摩挲着那乖俏的玉颜，语气当即变得轻柔，“那好，一切都依你的意思，倒是辛苦你了！”
“唔……”玉人轻轻一笑，凤目中自有欣然谐趣，“替老爷做些杀伐杂事，哪说得上辛苦，我倒是怕太闲了，不然总有一天会跟玄牝珠一样，被老爷秋后算账。”
姜默舒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她有她的择，她也有她的持，缘来当聚，能走到今时今日，彼此都不容易，十二万的灵石连滚带利，翻了这么些年，早就还不清了。
好在长生久视已然唾手可得，可以慢慢来还，以纷纷桃雪，以盈盈白莲，以片片红枫，以点点灼梅……
比之天籁清音还要明丽的歌吟响彻在虚天之中，正如沈采颜的温柔玉手，轻抚着道子的胸膛，恰似那天地中的，也如那春秋中的落花，偷偷吻上了心中妙人儿的那一瞬，换了一個刻骨情深。
“情来不知何起，一梦方觉已深，且将妾心，洗了数年春……
幸得他她有缘身，回头成一笑，勾了一世心真……
得君酿了一壶春，许了心中一个人，斩了莫愁，掷了温柔一身……”
幽幽的歌声就如一叶扁舟，于这无垠的虚天之中，将人送到了渡口，一道道宽阔的裂缝中充盈着光，仿佛为这黑寂的虚天洒下了希望。
“怀抱又空天默默，云舒却无子和声……”
温凉慰心的柔荑，轻轻松开了道子的手，仙颜温柔，盈盈一拜。
虽是不舍，却是需放，眼前这些裂缝中的光实在还是太少了，还不能照亮这沉沉虚天，也不够灼透那浩瀚天地。
既然这是他的心愿，那也就是自己的心愿。
姜默舒冲沈采颜摆了摆手，笑得是如此灿烂，似是在无声地说出了承诺，一切有我！
“于北期君无双傲，温盏花间且铮铮……”
道子与玉人对视而笑，一人冲向了光明的天地，一人沉入了死寂的幽冥，同是无悔无怨！
……
当疯魔尸鬼扛着金玉麒麟冲出了虚天，顿时就被诸位元神死死围在了中间，同时一众元神警惕地看向前来观礼的灵尊、妖圣。
甚至有意无意，天魔宗的三位元神也被挡在了最外围。
少年道人一身是血，手中的紫色刀气已然若隐若现，似是快要熄灭的烛火一般，映着他额间盈盈的骨玉，极为惨烈。
“都不准靠近！谁若是贸然行`事，令我一时分辨不清敌友，我便先一步斩了郑景星，各位记得，这账需算在那轻举妄动的元神身上。”
姬催玉的语气极为冷凛，似森森冰河从九天砸落，令一众元神震惊不已，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伱们推一个信得过的，由他过来和我说话。”
“好！”轩鹏一口应下，同时转过身子，隐隐挡住了靠近疯魔尸鬼的方位。
南域其他的元神同时也反应过来，向着附近的各宗元神拱了拱手，讨个体面，当然若是眼下不愿给这个体面的，怕就大为可疑了。
不多时，劫宗元神便被推了出来，无它，郑景星上次以身为饵钓住莲醍天子，正是渡弥仙尊全力救治，才得以破开血莲幻境，令金玉麒麟恢复了神智。
若说金玉麒麟重伤之时，还会信任哪位仙尊，渡弥必然是其中之一。
当然，若是刑天之主在此，也能得到各宗元神的信任，毕竟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姜默舒会与天魔和妖族勾结。
“两位大自在天子，还有魔母别慕呵，还被窥真魔脉倒封了虚天，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这虚天中的防御是哪宗负责检查的？”
尸鬼对上渡弥仙尊没有丝毫客气，眉眼森冷，仿佛锐利的刀子。
“这些可以下来排查，不过老夫说一句公道话，莲醍魔妙不在算中，窥真魔脉本身又善于潜藏魔身，加上又在虚天之中，便是我，也不能保证能寻出暗藏的大自在天子。”
渡弥仙尊就事论事，浅浅解释了一句，随后语气中也是多出一抹焦急，“你们是如何突破天子陷伏的？让我先探查一下景星和你的伤势如何！”
不仅是他，便是远处的一众元神大概也猜到，为了冲出虚天，眼前这疯魔尸鬼怕是付出了偌大的代价，不仅是尸鬼，金玉麒麟原本半黑半白的青丝，如今已是尽数化为霜白，刺得人眼睛发痛。
更甚者，那阎罗天命还不见踪影……
少年道人犹豫了一下，终是叹息着点点头，“我就不用了，我信不过其它人，你且看看郑景星这厮，要与吞宙天子硬拼一记，我只当他犯了傻！”
渡弥仙尊小心翼翼以仙藤将郑景星轻轻裹住，面容上顿时化为了沉凝之色，“景星这伤势，不只一种魔妙侵体，怎么窥真魔脉余下的三种魔妙都在破毁他的道体？
你说一说斗战过程，难道是那几位天子被景星破开了联手之势？”
看着缓缓合拢的碧光，疯魔尸鬼的目光显得很是复杂，过了几息，方才声音颇为嘶哑地开口……
虚天中不是两位天子埋伏，而是四位大自在皆在，不仅有吞宙和秘藏两位天子，还有窥真魔皇郑归辰煌煌以待。
金玉麒麟悍然以剩余的阳寿发动了浩瀚雷界，撕开了游仙遣魔阵，阎罗天命以万鬼冥峰和万魂圣座硬撼撑天血莲……
总之，一番死斗之后，阎罗天命陨落虚天，诸灵问心塔也被毁了，自己也是差不多油尽灯枯，金玉麒麟则是玲珑牌坊毁了不说，人也是几乎到了重伤垂死的地步……
不过，窥真魔脉尽数陨落？
一众天宗元神眼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好一个不过！
“真的？”依旧有元神有些难以置信，东界天宗梦寐以求的事情，这就成了？
渡弥仙尊长长舒了口气，顺口接道，“应当没有问题，景星伤势虽重，好在很快就可以清醒过来，其它细节一问便知。”
听到渡弥仙尊如此一说，在场的元神同时多出一抹喜意，不过，一想到陨落于虚天中的阎罗天命关二山，又同时叹息一声。
这位北疆的英才，听说长年在南域麒麟座下修行，不想居然如此了得，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成长，怕是能对天地的杀伐格局大有助益。
姬催玉喟然点了点头，看了看渡弥仙尊，旋即幽幽一问，仿佛执念很深，“我说清楚没有？”
“姬催玉，谢谢你！”渡弥仙尊拱手一礼，语出至诚。
哪怕他身为不多知悉真`相的元神，依旧对眼前道子的悍勇叹为观止。
少年道人无力摆了摆手，当即浑身一软，似是身上的力道尽数被抽干了，整个人也失去了意识，随后便向着青冥下方落了下去。
不过，既然劫宗元神当面，如何会让他失了体面？碧光一荡，已是将道子轻轻巧巧地托了起来。
“他太累了，就让他稍微歇息一会吧……”
渡弥仙尊悠然一叹，一语双关地开口，“麒麟也好，尸鬼也好，都是我人族所出的绝世道子，便是眼前这位心性疯魔，但终是没有行差踏错……
其它的事，各位先商量着处理一下，等两位道子醒来后，再做其它计较。”
青冥中的诸圣，皆是目光复杂地看向碧光中的两位道子。
前来观礼的真凤与灵尊，更是默然无语，本是来看看人皇气度，没想到人皇居然为魔母所篡，更万万没想到的是，窥真魔脉尽数陨落了。
人族的道子，何其之盛，何其之多，唉！真凤和灵尊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发出了沉沉叹息。
而随着诸圣于青冥之中落下了遁光，听到窥真魔脉被尽数斩落的消息，东雍之中爆发出直冲云霄的欢呼声，无数的修士和凡人来到人皇宫之前，长拜叩谢。
同时，这则消息如同风暴一般刮向了天地中的每一处地界。
诸圣皆知，窥真魔脉尽皆陨落，堪比真龙被全数镇灭，天地格局怕是要大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