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春联,挂灯笼,家里的门都贴上了红红的福字。
一人站在梯子上贴福字,一人在下面站着指挥,“歪了歪了,往左一点儿,再上一点儿,多了多了,诶诶诶好!”
“这俩窗花是一对儿上的吗,你就贴,这花样都对不上!”
“贴反啦!”
府里街上都是闹哄哄的一片。
孩童们穿着新衣服在街上你追我赶地玩着游戏,手里拿着小爆竹,用香点燃后往外一扔,“嘭”的一声整条街都听得见。
孩子们乐此不疲,有的大人也参与进来,和她们一起玩。
魏十娘与杜若轩两人均是一身红底金线的衣服,杜若轩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狐皮大氅,魏十娘则是一件月白面儿的黑毛大氅。
站在一起般配极了。
门口已经挂好了长长的红鞭炮,这长鞭炮引线短,点燃后得立马跑开,杜若溪也想点,可月份大了他行动不便,不能跑跳。
魏十娘便想了个主意,杜若轩和何叔一人站一边,魏十娘站在杜若轩身后。
“三,二,一。”
两人一同点燃鞭炮,滋滋声一响,杜若轩便双脚腾空,被魏十娘带走了,腿脚灵活的何叔都慢了一步。
魏十娘不能抱他的腰,只能将手放在腋窝处将人举起往后撤。
一直过了门槛才放下。
鞭炮甩着脑袋噼里啪啦作响,众人站在门口捂着耳朵享受着这一刻。
街上其他人家也开始放起鞭炮来,火药与红纸的气味弥漫在空中,这才是有了年味儿。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丞相府门口,蒋渊池从马车上蹬蹬蹬跑下来,“魏老十!”
她在现代那几年严禁烟花爆竹,不让放这些,大家少了许多娱乐活动,少了许多热闹。
这样热闹的景象很难得,所以她不愿两人孤零零地在宫里过,在宫里她是女帝,他是君后,没人把她们当家人。
但丞相府不会,魏十娘会把她当成普通人,不管是当年在肃州,还是后来在皇宫。
虞乐安跟在她后面,远远就听见蒋渊池大喊,“新年快乐!魏老十,给红包!”
从前魏十娘总说,“你比我大几个月不该你给我红包压岁嘛?!”
但今年魏十娘竟然十分轻易地就掏了个红包给她,“新年快乐。”
“哟哟哟,今年你居然这么自觉,难不成有诈?”蒋渊池拿到红包还不肯相信,掏着看。
“我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能同你一样不稳重。”魏十娘又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虞乐安,“新年快乐。”
虞乐安没想到还有他的份,“新年快乐。”
杜若轩看着两个红包,目光幽幽,对魏十娘道,“妻主,新年快乐。”
魏十娘掏出一个大红包,“给你准备了,最大的。”
杜若轩接过红包开心地数着。
“话说你们两口子不表示表示?”魏十娘手搭在杜若轩肩上,眼神示意对面二人杜若轩肚子里还有个崽,“你们俩可算是她姨母姨父,不给点儿?”
“什么姨母姨父,是干娘干爹!”蒋渊池反驳,“不过我和乐安来得匆忙,没带红包。”
她是真的忘了,光顾着来蹭饭吃了。
“空手来啊?”魏十娘惊得眉毛都要飞了,去年来还带吃的呢。
她眼珠一转,将刚拿到手的红包还了回去,“这个,就当我和乐安的一点心意,哈哈……”
虞乐安将自己的红包递出去,“陛下的明日补上吧,先用着垫着。”
魏十娘道,“这怎么行,那是给你的,好好收着。”
虞乐安第一次来,怎么能和蒋渊池这个厚脸皮一样。
“你明日给我补上!”她对蒋渊池说。
杜若轩还在乐呵呵地数钱,魏十娘给他裹好披风,道,“外面冷,先进屋吧。”
“对了左宣明今年来不了了,他前些日子请旨出京了。”
“大过年的她去哪儿?”
“她说想趁着封后大典之前,尽量晚上礼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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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山
鹤山一带经济虽然繁荣,相比其他地区礼教也更为开明,相比于其他地区不愿让男子随意抛头露面,鹤山男子不仅能随意上街,也能行商,行医的也不在少数。
从当地知府的府里出来,左宣明将记录好的内容收好。
“大人不如住在下官府里,府里虽简陋了些,但也有下人供大人差遣,比客栈方便许多。”知府已年过半百,面相和蔼,笑起来让左宣明想起她的祖母来。
左宣明拒绝了,住在别人家中终归是不自在,“年关之际,本官已经找好了客栈,就不叨扰了,提前祝大人新春吉祥,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下官多谢大人,也祝大人新春吉祥,万事顺意。”
街上传来吵闹声,似是路边的小贩与客人吵起来了,周围围了许多人看热闹。
左宣明路过人群并未在意,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不买,你在这儿围着干嘛,别耽误我做生意!”
左宣明拨开人群,“抱歉,借过。”
她挤到人群最前一排,看见杜明礼穿着一身浅棕色粗布衣裳站在摊位后,单手叉腰翻了个白眼。
摊位前站着一男一女,女人语气中带着嘲讽,“你娘一个谋逆罪臣,家都被抄了,你怎么还好意思上街啊?”
“陛下都下旨不追究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质疑陛下?”杜明礼不慌不忙,“而且陛下何时说过我不能上街?”
“从前信阳王家的小公子如今居然沦落至此,在这里买绣品?”女人拿起摊位上的绣品看了两眼,又扔了回去,“绣成这样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杜明礼直起腰,“那自然是比不得您,堂堂女人,身高七尺,还要从男子手里骗钱,我自己绣的东西自己拿出来卖也不某些人不劳而获强。”
“你说谁骗钱,不劳而获?!”
“谁急了我说谁,”杜明礼气势上丝毫不输,他对女人身边的男子说,“你可千万把自己的钱收拾好,当年她就是说去京城投亲,身上没钱常常找我接济,还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结果却将我的钱都拿走,还将我一人丢在破庙之中,要不是遇到了好心人将我带回去,我还不知道要落得个什么下场呢,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
男子心思单纯,他看看杜若轩又看看女人,但她同他说的也是来鹤山投亲,男子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不是,你莫听他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姓柯的,从前你向我借钱的单子我还留着呢,正愁找不到你人,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不还我钱你就等着见官吧!”
男子本来半信半疑,一听他连借钱的单子都有当即便信了,扭头就走。
左宣明在听见这女人差点娶了杜明礼时已经不淡定,一直站在人群中盯着她。
这人哪儿好?
杜明礼怎么会看上她?
姓柯的女子好不容易勾搭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人还有点蠢,一个劲儿的给她花钱,今天本想再讹一笔,想不到被杜明礼打乱了。
女人气极当即要掀了杜明礼的摊子,手腕却被死死擒住,握在她手腕上的手一个用力将她甩到一旁。
“当街闹事,故意损毁他人财物者,丈责二十。”
杜明礼都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没想到会被人拦住,那人还是左宣明,“左大人?”
看到她的那一刻杜明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左宣明微微点头,“是我。”
她又看向那女人,心中不自觉地比较起来,没她高,没她白,没她力气大,没她容貌端正,品行不端。
嗯,险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