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对话仍以魏十娘被赶出御书房结束。
丞相要娶杜三公子的言论已经传开了,就连吃奶的娃娃都听过,众人觉得京城里能热闹一番的时候,信阳王府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啊—————我不嫁!要嫁你去嫁!”坐在椅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青衣小公子正是信阳王家三公子杜明礼。
“那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深得陛下宠爱,你嫁过去,不愧吃亏。”说话的紫衣女子是信阳王世女,家中大姐,杜明苑。
“她都二十了!比二哥哥还大一岁,至今才娶头一位夫郎,谁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而且她和母亲一直不对付,突然要娶我,肯定是要把我娶回去虐待的!我不去我不去!”杜明礼嗓子都要嚎破了,就是不愿意嫁给魏十娘,而且他已经有心上人了,那人说定了要娶他的!
主君秦氏和杜明苑轮番上阵却也是劝不住。
这可是天大的好亲事,他与南安王家的亲事虽然毁了,可若是能和丞相结亲那才是前途无量!这魏丞相娶了她儿子日后就要叫他岳母了,立马就低他一辈了,何乐而不为?!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做主!”杜兴婉指着杜明礼,又看向秦文玉,“都是被你惯的!”
相比于前院的鬼哭狼嚎,后院就安静的多,后院南角有一间旧屋,许久无人打理院里已长满了草,一阵风吹过,还能听见木板摇晃发出“吱呀”的声音。
摇摇欲坠的屋里只摆放着一张小桌,一个柜子和一张床,若是不仔细辨认很难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这人就是府里的二公子杜若轩,昨日他被南阳王康家一纸休书赶出家门,好不容易回到杜家却被视作耻辱。
他本想着投了河一死了之,却被人救下,而后便大病了一场,他在南阳王府日日被搓磨,身上全是伤,此番落水似是将所有暗疾都引了出来,一病不起,主君怕他将病气过给了府里其他人,便将他挪至此处,说是安心养病,实则让他自生自灭。
他的头一直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又看见康玉和拿着鞭子向他抽了过来,浑身一抖,瞬间醒了过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听见院里人来人往地一直在招呼着什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已无暇顾及,从噩梦中惊醒已耗费了他所有气力,不过片刻又昏睡过去。
杜明礼丢了,明日丞相就要来提亲下聘了,这个时候杜明礼人不见了!
信阳王府里找翻了天也没找到杜明礼一根头发,这下完了!
丞相府里魏十娘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眼中满是不屑,自以为是的蠢货!
“何叔,我要的东西都装好了吗?”魏十娘向一旁的男人问道。
“都准备好了,万无一失!”知道自家大人要娶夫郎了,何叔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大人这些年的单相思终于要结束了!
“好,那明日您就和我一起带着东西去信阳王府提亲。”
“啊?用那些东西提亲?”何叔有些傻眼,那些怎么能当成聘礼呢?
魏十娘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上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明日杜兴婉看到她和聘礼单子的表情。
翌日,魏十娘托尚书向女帝告了假,还写了份折子解释,女帝打开一看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只见折子上写了四个大字:人生大事。
信阳王杜兴婉刚到家还未坐下,丞相府的马车就掐着点停在了信阳王府门口,马车后还有辆车拉着两个大箱子。
丞相到访她需得在府外迎接,杜兴婉鞋都差点跑掉了也没赶上,只能请罪。
杜兴婉站在最前身后跟着的是夫郎秦文玉和女儿杜明苑,“丞相到访,小王有失远迎,还请丞相恕罪。”嘴上说着恕罪,礼节却行的敷衍至极,魏十娘此刻也不和她计较这些。
“王爷许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不似本相年轻力壮健步如飞,可以理解。”魏十娘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又问,“早晨露水重,王爷还是莫要在外久站,当心腿疼。”
听出魏十娘是在讥讽自己让她站在屋外,杜兴婉却也只能道:“谢丞相关心,快快里面请!”说完做出请的姿势,让魏十娘进屋去。
魏十娘路过她时,突然说道:“后面有我为王爷准备的礼物,王爷留下看看?”
“是。”杜兴婉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看出脸色不太好。
刚刚还说让她别在外久站,转眼就让她站在外面。
家主不进屋主君和世女也不敢进,只能都陪着她在外站着,不知过了多久,露水都将衣服打湿了一层,门外才进来两个人,一位中年男人带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被门口家丁拦下,中年男人拿出一块腰牌,两位家丁立马让路。
男人与小乞丐行至众人面前,府内三人面面相觑,这就是丞相给的礼物?
小乞丐大哭出声:“啊———母亲!爹爹!”
这铜锣嗓子一出,秦文玉立马认出自家儿子,“礼儿?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杜明礼抽抽搭搭地说,“那日,我本是要与柯娘私奔的,谁知她听闻丞相要娶孩儿,半路将孩儿丢下了,呜啊———”
“孩儿身上没有钱,在城外的破庙里住了一晚,好不容易进了城,饿的头晕眼花,半路上遇到了丞相大人,她让人带我去吃饭,这才回来。”
杜兴婉两眼一黑差点厥过去。
身后的杜明苑暗暗想,怪不得哭得这么有劲儿,原来是吃饱喝足了。
秦文玉还是心疼自己孩子,“我苦命的孩儿啊!”
父子俩抱头痛哭,杜明苑在后面皱紧眉头,杜兴婉则生出一身冷汗。
杜明礼是被丞相大人的人带回来的,那她岂不是知道这件事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那这亲事还能成吗?!
“你先带明礼去梳洗一番,快去!”杜兴婉看向秦文玉,又指着一言不发的杜明苑,“你跟我去见丞相,不论怎样都得把这门亲事谈下来!”
“是。”
魏十娘坐在前厅喝着茶,见着她们进来了,知道她们是见到人了。
“多谢丞相所赠之礼。”自己的儿子被别人当成礼品赠送,这感觉着实怪异,而且这人还是儿子的未婚夫婿,她还只能道谢,着实难看。
“王爷不必客气,本相一直是个热心肠,最是见不得人受苦,便帮扶了一把,没想到竟是帮到王爷头上了。”从语气里听得出魏十娘此刻心情不错,像是真的因做了件善事还恰巧帮到了信阳王府头上而喜悦。
杜兴婉一听心下疑惑,丞相竟是不认识她家三郎的,那怎的突然就提亲了?
“不说那些旁的了,今日本相登门是来下聘的。”魏十娘站起身以示尊重,她招招手,中年男子身后后跟着四名女子,两两抬着一个木箱。
杜兴婉:“这是?”
魏十娘:“自然是聘礼。”
堂堂丞相娶亲只有两箱聘礼是否太过寒酸了?
没想到更寒酸的还在后头,箱子打开,竟是一箱菜蔬,杜兴婉觉得脑里嗡嗡作响,只希望不是两箱菜蔬,另一箱打开,确实不是菜蔬,而是一枚铜钱,没错只有一枚,杜兴婉心口一痛。
杜兴婉满目错愕:“这?!”
“国丧未过,陛下尚且不能大选,作为臣子成亲也不可太过招摇,王爷也别小看这箱菜蔬,这可是陛下当年在宿州时亲自种下的菜苗,后来被本相迁于府中,吃陛下所种之苗,丞相所收之国,这天下谁能有此殊荣?这可是万金难求。”
“还有这枚铜钱,这可是本相从一万枚铜钱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取自万里挑一之意。”魏十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的聘礼有多么离谱。
“陛下推崇节俭,陛下刚刚上位不久,根基不稳,国库空虚,本相出身乡野,为官两年也没攒下什么钱,但本相相信王爷定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礼轻情意重嘛。”
杜兴婉刚刚满心都是下聘,丝毫没注意那句“旁的”,只是如今这三郎与人私奔夜不归宿还被抓了个征兆,这还如何嫁与丞相?!
丞相要娶杜家子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此刻若是传出杜家子与人私奔之事,那她可真是没脸见人了,不过到那时丞相也下不来台。
杜兴婉眼睛一转,说道,“小儿不懂事贪玩出城与仆人走散,幸得丞相带回,小王感激不尽。”
“与家仆走散?小公子可不是这般说的。”杜三在院中吼得那样大声真当她聋。
秦文玉突然赶来,“三郎年纪小不懂事,只是这丞相要娶杜家子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此刻若是传出此事,也是不好听,那时丞相面上也无光不是?”
魏十娘偏头看向他,“你威胁我?”
“内子绝无此意啊!”杜兴婉瞪秦文玉一眼,“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魏十娘嗤笑一声,“提亲前夜与外女私奔,被人撇下丢于城外,杜三公子此番经历当真精彩,传出去真是要把脸都丢尽了。”
就在众人以为魏十娘要松口时,只见她脸色一敛,“可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家三郎了,他是否心有所属,是否与人私奔,又是否夜不归寝,与本相有何干系?”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杜兴婉错愕地看向她,“那日是您拦住小王言要求娶小王之子,莫不是戏耍小王?!”
魏十娘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本相说的是要娶你儿子,何时说要娶三公子?”
这么一说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文玉猛地抬起头,“你要娶那个下堂夫?”
“闭嘴!”杜兴婉立马呵斥,“我家三郎也到了适婚之龄,丞相何必要娶......我家二郎呢?他与南阳王世女成婚多年无所出,德行有亏,这才被休弃,您......”
杜兴婉还是不死心,想让魏十娘娶杜明礼。
“你们瞧不上他,还不许别人长眼睛?”魏十娘斜了他们一眼,“我自始至终要娶的都是杜二公子杜若轩。”
“我......我们不嫁!”秦文玉咬牙切齿,这么好的亲事怎么能落到那个小畜生身上,他还是个被下堂的人!
“自古婚姻都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母父的不同意,就算您是丞相也别想强娶!”
魏十娘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本相这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偏偏又爱凑热闹,遇到些有趣的事就爱和人分享,今日在王爷府中遇到的事就有趣极了。”
威胁人,谁不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