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万俟璞已经带着麾下和李君羡直奔杜楚客的别驾府邸而去。
李君羡其实也无奈,他不想去,但又没办法拒绝。
而同一时间,杜楚客也收到了消息,他态度倒是很强硬,当即就对身边的亲信问道:“鲁国公那边有答复没?”
他虽然态度强硬,但一个别驾府,还真顶不住万俟璞麾下上千的将士。
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暂时还没。”亲信急忙说道,“这会儿,鲁国公应该还没到大赵境内,不过这万俟璞选的时间点儿真的好,别驾,你说会不会是?”
杜楚客摇了摇头,他知道亲信的意思,当即说道:“老夫之前还没想明白许敬宗的意图,不过这下却是明白了。
这老狐狸,只怕早就知道了万俟璞会来要人,这才故意将慕容戈送到老夫这里来。”
“别架的意思是,许敬宗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这是必然的。”杜楚客说道,“许敬宗那老狐狸,肯定比我们更早知道龟兹王一部被灭,而他也比我们更了解大明那些家伙的野蛮,所以在听到龟兹王一部被灭后,就料到了这一切……
哎,这些老狐狸,不管能力如何,但对时局的把控,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杜楚客其实也清楚,和这些老狐狸玩政治,他还是欠缺了一些,虽然说他有才学,但政治可不是单单有才学就玩得转的。
有才学的多了,但真正在官场上千古留名的又有几人?
“那许敬宗这是在算计我们?”亲信闻言,有些怒气,“这老匹夫,当真不是个东西!”
听到亲信这话,杜楚客倒是笑着摇了摇头:“那倒未必,许敬宗是个典型的政治投机分子,他只是在挑起我们和那位的矛盾,从而好从中获利罢了。
不过你说得也不错,这老匹夫,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杜楚客自己都笑了,如果有机会,他是真想置许敬宗于死地,可这不是没机会么?
对于许敬宗这样的人,他也是看不上的。
没办法,像他这样自诩道德高洁之辈,岂愿意和许敬宗这样的家伙为伍?
“算算时间,万俟璞该到了吧?”杜楚客突然说道。
“快到了。”亲信闻言道,“之前许敬宗派人送信的时候就提到过,万俟璞就在他们身后最多两炷香的功夫,而许敬宗决计是不会为我们拖延太长时间的。”
点了点头,杜楚客说道,“那就做好准备,万俟璞那人老夫虽然没见过,但也久闻其名,对于其事迹,也是略有耳闻,这样的人,不好对付啊……”
他倒不是惧怕万俟璞,不过他这人还是足够谨慎的。
对于他来说,不了解的情况,那决计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也是他这些年的立身之本。
“别架,万俟璞到了。”也就是这时候,有人来报。
听到这话,杜楚客也是微微愣神,来这么快?
“老夫这就去看看,这些西域蛮子到底想做什么?”说罢,他便直接朝着府衙外走去。
倒不是说他要去亲自迎接万俟璞,而是他根本就不打算让万俟璞进他别驾府衙!
倒不是他不懂什么怀柔,而是这個节骨眼儿上,作为李恪一系的他,必须展现出一些姿态来,不然那些还在观望的人,十有八九会靠向大明。
“这位就是大明怨军的万俟璞将军是吧?倒是好大的威风,竟然马踏我大唐疆土,当真是欺我大唐无人不是?”一出府衙,他就看到了万俟璞,虽然他不认识,但不妨碍有人告诉他啊。
当然,先声夺人也是他的策略之一。
毕竟在场围观的人太多了。
其中可不乏一些家族的人,他很清楚,这些人就是来探查虚实的。
为最终的下注做最后的打算。
“杜别驾是吧?”万俟璞闻言那也是丝毫不慌,当即冷哼道,“听闻杜别驾出生自京兆杜家,那也是声名远扬的士家了,怎的,几个字都不认识了?还是说本将军的拜帖入不得杜别驾的法眼?看都没看?”
对于杜楚客,他就没有对付许敬宗那么客气了。
毕竟这家伙明摆着就是李恪的人,那就是要和他家殿下一较高低的。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纵使他是杜荷的叔伯,那也丝毫不影响他。
“万俟将军何必自欺欺人呢?这样的把戏用一次也就是了,接二连三的如此这般,万俟将军不觉得是在给殿下抹黑?”杜楚客一脸戏谑地说道,“真要按你这么说,那大明岂不是我大唐东宫属地?那我大唐将士是不是也能随时领兵直进日月山?”
文字游戏也就对一些武夫好使,但对于杜楚客这样的文官,可就没那么好使了。
万俟璞知道自己斗嘴皮子定然是斗不过这位的,不过他也不惧,当下笑道:“无妨,只要你们敢来,我大明王廷定然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就是怕你们去了回不来就是。”
“本官可以理解成万俟将军这是在威胁我大唐么?”杜楚客闻言声音一寒,还别说,颇有几分威严。
“杜别驾怎么会这么想?”万俟璞当即笑道,“这事儿在我大明又不是没发生过,当初契苾部、浇河郡的大军不都光临过我大明王廷,可人家最后自己不想回来,我大明以礼待人,人家愿意留在大明王廷,为我大明王廷效力,这可都是事实,怎么能说是威胁呢?”
听到这话,杜楚客倒是微微有些愣神,他是真把这茬儿给忘了,当然,就算没忘,他其实也知道,万俟璞就是在威胁他,只不过人家有理有据,进退有度罢了。
“这么说来的话,那倒是本官误会万俟将军了,真要是有机会,本官倒想去日月山看看,听闻日月山种种神迹数年,还真想见识一下日月山是何等神奇之地。”
“届时我大明王廷必定扫榻相迎!”万俟璞也是笑道。
不过他心里却是想着,你这老小子要是真敢去,定让伱有来无回!
“不过这会儿,本将军奉我家殿下之命,前来捉拿我东宫叛贼,还请杜别驾告知一下,我东宫叛贼如今身在何处?”
在大唐,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是决计不会自称大明将士的,虽然大家都懂,但有些事儿就是如此,能做,但不能说。
杜楚客也发现了,这万俟璞还是有些难缠的。
当下也便笑道“万俟将军这话说得,本官不过是一小小别驾,怎知东宫叛贼下落?万俟将军这是要给本官扣上一顶私藏东宫叛贼的帽子?”
“杜别驾当真不知?”
摇了摇头,杜楚客这才笑道:“自是不知。”
对于他的答案,万俟璞倒也不意外,来之前就猜到了,这会儿闻言,顿时神色一寒,冷声道:“好你个杜楚客!当真是睁眼说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真当本将军不知,那慕容戈就在你别驾府!”
“万俟将军还请慎言!”杜楚客这会儿也是脸色冰冷,盯着万俟璞冷声说道,“本官身为大唐官员,岂会私藏叛贼,万俟将军这是想将本官置于何地?
还是说,万俟将军仗着有东宫撑腰,便为所欲为不成?”
“本将军为所欲为?”万俟璞冷笑道,“本将军要是为所欲为,你杜楚客的脑袋这会儿就该换个地方了!真当士族势大,便可以在大唐只手遮天?”
一个为所欲为,一个只手遮天,还别说,这俩都是扣帽子的高手。
一时间,让围观的看客们,都忍不住想鼓掌叫好了。
当然,更有人希望他们现在就打起来,那才刺激。
这种想法最强烈的,莫过于李君羡了。
“本官羞与匹夫争论!”杜楚客冷哼一声,“既然万俟将军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本官,那本官也不伺候了!”
说罢,这家伙转身就要回去。
万俟璞的麾下正准备上前阻拦,但马上就被万俟璞抬手示意给拦了下来。
虽然他这人有些莽,但律法还是知道的,不说大唐,就大明,擅闯公堂也是可大可小。
这会儿,他在衡量得失。
如果只是个人的话,他倒是不在意,但如果影响到了李承乾,他还真得三思而后行。
杜楚客其实转身的动作很慢,他就是在等万俟璞冲杀进别驾府衙,结果等了一会儿,身后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
当下他也是有些郁闷,不是说万俟璞这个人行事极为莽撞嘛?
他为什么不让万俟璞进去,不就是在等这一刻?
纵兵擅闯公堂,那可是罪同谋反,虽然他知道不可能用这个治万俟璞的罪,但至少在法理上,他能占点儿便宜。
结果,万俟璞压根儿就不上这个当。
如此看来,这个莽夫好像也有冷静的时候。
这会儿,两人其实都着急,一个不知道该如何破局,一个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头,如果就这样结束了,那就真有点儿虎头蛇尾的感觉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结果屁都没放一个,估计看戏的人都觉得看不过瘾。
尤其是万俟璞,毕竟风波是他掀起来的,而且还是代表的李承乾,真要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那大明的脸都被他丢完了。
就在这时,万俟璞突然大声骂道:“杜楚客,你个狗娘养的,敢做不敢当是不是?你读的圣贤书就读出这么一个来了?”
我艹……
一瞬间,围观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真够低俗,也足够野蛮!
还有骨子市井味道,也是真的接地气……
杜楚客也愣住了,他长这么大,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
当下脸都气得涨红了起来,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万俟璞,那眼神,真就不像一个读书人。
万俟璞倒是不介意,反而是松了口气,心道,他妈的,关键时候,还得不要脸才行,老子一个武将,跟你讲鸡毛道理啊?
这般想着,万俟璞就直接翻身下马,朝着杜楚客就走了过去。
别驾衙门的衙役正准备上前阻拦,万俟璞一巴掌就将其扇到了一边,顺手就从腰间拿出了东宫的腰牌,怒喝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东宫的腰牌,殿下派本将军来缉拿东宫叛逆,谁要是敢阻拦,罪同谋反!
不想死的就试试!
真以为这天下已经是你们士族的了,一个小小别驾府,也敢阻拦我家殿下,还当是当初在泾阳城不成?
一个崔浩就逼得我家殿下让道。
老子告诉你们,殿下让道,那是因为殿下是读书人,明事理。
老子一介武将,就是一个粗坯,一个莽夫,想拦住老子,那你得问问老子手上的刀好使不!”
他隐隐间察觉到了,对付这些家伙,讲理没用,这时候,就得耍横,就得泼皮一些!
当然,这话里话外,他其实也在有意无意的将李承乾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真要闹到最后不好收场的时候,那他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了。
不管怎么说,保大,就还有希望。
杜楚客这会儿是真有些懵逼,他也没想到万俟璞的变化会如此之快,当下闻言也是微微有些愣神。
他下套了来着,但是人家没钻,别看万俟璞这会儿都快走到他跟前了,但表露出来的其实也只是一个莽夫的莽罢了。
即便如此,这个莽夫都没有踏进别驾府衙。
“万俟将军还想纵兵强攻我大唐别驾府衙不成?”杜楚客有些愤慨地说道。
他还是想把之前的套补齐全。
只是万俟璞也学聪明了,根本不接招,闻言更是冷哼道:“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这会儿慕容戈只怕是早就被你杜别驾送走了吧?
怎的,真当本将军只是一介莽夫?
做这么多,无非是想给我大明扣一些见不得光的屎盆子,还真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要是没有昔年的杜如晦,你杜楚客又能算个什么玩意儿?”
论起骂人,那万俟璞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杜楚客是真的无语,今天挨的骂,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作为一个饱经四书五经熏陶的士家子,这些话他可是说不出口。
是以,这会儿也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万俟璞,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混账,你什么东西,敢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别驾,若非见你是大明将军,就这,便足以仗二十,以儆效尤!”
就在这时,身旁一中年人低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