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凛心口一紧,表情却没变化,“怎么又胡思乱想。”
阮舒怡完全不相信,“要是没恶化,你瞎折腾什么?”
陈凛眼神无奈,“怎么就叫瞎折腾了,我之前不是也一直在想办法给你治病吗?现在也是一样。”
阮舒怡盯着他的目光充满怀疑。
陈凛继续道:“是,我以前确实不信中医,但这个老中医是周赫介绍的,他小姨在这个医生那里拿的药效果很好,我相信周赫,就想试试,你不信他吗?”
阮舒怡听到周赫的名字,反而神情松懈了些,“……那就试试吧。”
陈凛嘀咕,“怎么周赫说话比我还好使。”
她瞥他一眼,“反正你不正常,除了老中医还来了几个专家呢,搞什么?”
陈凛说:“那是杨医生的导师,和他的同事,完了科室要会诊,就听听他们的意见,所以他们一起过来看你,老中医问诊,其他人就听着了解一下情况。”
阮舒怡心里并没有完全接受他这套说辞,但也并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
她是没忍住才问的,但她其实很清楚陈凛,他要是不打算说,她问也是白问。
她打定主意,完了找机会自己去问问杨医生。
然而翌日,她趁着陈凛不在医院的时候去找杨医生,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杨医生说:“就是常规治疗,陈先生能请来我老师是好事,我们正在商量给你出新的治疗方案,你好好养病就行。”
阮舒怡不太高兴了,“杨医生,你不能因为我身边有陈凛了,就对我有所隐瞒吧,以前你都会和我直说的。”
杨医生考虑了下才开口,“其实,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想告诉你,我觉得你能治好。”
阮舒怡一愣。
杨医生望着她,很真诚地道:“我和我老师从业这些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和病人家属,陈先生很不一样……我没见过谁会为了一个病人,试图撼动这个行业内原本的规则……你知道推进城市之间打通骨髓信息库有多难吗?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只是钱。”
“异地捐献牵扯的问题很多,项目发起人可能要承担很多责任和风险,而且打通人脉也很难……但是,陈先生做到了,虽然现在只是五个城市,但他还在继续,”杨医生想着陈凛这个人,笑了下,“他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不会停下来的人……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定要治好你,不然这事儿没完,他比你还要有韧性。”
“他付出这么多……还帮助到很多其他病人,我相信,老天会看到他的努力的。”杨医生安慰阮舒怡,“你是病人,有这样的后盾,将一切交给他,你安心养病,配合治疗就好了。”
阮舒怡沉默好一阵,幽幽开口:“杨医生,你怎么都开始打感情牌了……”
这病人确实没那么好糊弄,杨医生哈哈一笑,“是想让你别乱想,但我说的也是真实想法,一个好的家属真的很重要,他所做的比我们这些医生做的还多。”
阮舒怡没再说话。
陈凛所做的比医生都多,这点她当然知道。
这一晚,陈凛九点多才来到病房。
这些天他虽然很忙,但是晚上都是在病房里的陪护床上睡的,目前守夜还轮不上陪护。
洗漱过后躺在陪护床上,他问阮舒怡今天是怎么过的。
每天如此,他会问她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又问她一天都干了什么。
但住院能干什么啊,除了输液,就是玩玩手机,虽然现在伤口已经很少痛了,但恢复得并不好,还需要持续用药观察,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她之前在外面过得像个正常人,这几天仿佛又回到刚刚确诊那阵子,一切都很清晰地提醒着她,她是个白血病人。
陈凛思考了一会儿,说:“一直看手机很伤眼睛,回头我把你电脑拿过来吧,你可以用电脑看看你自媒体号的后台,和粉丝互动什么的。”
他没办法一直陪着她,只能找些事情给她解闷。
阮舒怡安静了会儿,见他抬手准备关掉壁灯,她忽然问:“你能不能过来?”
陈凛微怔,“什么?”
阮舒怡往床一侧挪了挪,“你过来嘛。”
撒娇似的,陈凛心头被软软地撞了下,没再迟疑,过去了,被阮舒怡拉到了她床上。
病床不大,他上去,两个人就紧紧挨在一起。
阮舒怡小心着伤口,侧过身,伸出手抱住他,脸埋在他胸膛,“没事……我就是想抱抱你。”
她知道,这些天他一定还是在为她的事情奔波,她甚至能发现他最近整个人都清减了些,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就像杨医生说的,他不会停,他就是这样的人。
陈凛觉得有点新奇,阮舒怡很少会这样直白地表现出对他的依赖。
但心口又软绵绵的,他唇角弯弯,也抱住了她,感觉这两天陪她太少,有些歉疚,在她发顶亲了亲,“我这几天确实有些忙,明天我让刘姐带乐乐过来,多陪你一会儿,乐乐也很想你。”
阮舒怡点了点头,想起儿子,就有些难过。
不过好歹现在有人照顾阮皓言了,就算……她真的不在了,阮皓言也有爸爸了。
一周后,科室进行针对阮舒怡病情最终的一次会诊,院内外的专家都坐到一起,陈凛也在场,他甚至还连线了一个美国的权威专家,但最后商量出的结果,仍是化疗。
化疗改变了之前的方案,但本质不会变,陈凛看过太多相关书籍,化疗药物无差别攻击人体细胞,这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治疗手段。
会诊结束,他离开医生会议室,没立刻回病房。
他下了楼,这次没抽烟,就是站在院中,脑子缓慢地转动,想等一下上楼回到病房,要怎么告诉阮舒怡这个消息。
靶向药可以让她维持接近正常人的生活,但是现在有耐药性了,化疗意味着更多严重的不良反应。
有的癌症病人到最后甚至就是被化疗折磨死的。
他正发怔,听到有人喊他名字。
扭头一看,意外发现是梁锦墨和许栀。
许栀解释说:“我们来看看学姐。”
话是这样说,但许栀知道,梁锦墨更多是担心陈凛。
陈凛最近非常忙,已经彻底不过问公司的事,回家次数也少,并且整个人都瘦了,很令人担忧。
许栀便留他们兄弟两人在楼下聊,她先拎着果篮上楼去看阮舒怡。
梁锦墨问陈凛阮舒怡的情况,陈凛说:“不太好,会诊决定还是要化疗。”
梁锦墨沉默片刻,问:“她爸爸那边……还是没找到?”
“没有,消息很少,不过我通过别人介绍找到一个人,算是个侦探吧……信息渠道很多,他说人不可能真的消失,在这些年的案子里也没找到受害人符合阮阮父亲的特征,排除被害,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换过身份偷偷出境躲避债主,他正在想法子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找。”
这样寻人如同大海捞针,也不能说是没进展,只是……距离他想要的进展,不知道还有多远。
梁锦墨瞥陈凛一眼,见陈凛眉心深锁,满目颓败。
陈凛很少会这样,陈凛跟他不同,多数时候是混不吝,总玩世不恭的样子,以前他觉得什么事都难不倒陈凛。
他说:“那就继续找,你别太着急了,也要注意休息。”
“我……”陈凛嗓音艰涩,“墨哥,我现在,不敢停下来。”
“我不敢给自己时间思考,周赫或许不能理解,但你应该知道……我是孤儿,我就没有过家,直到前些天……”他语气越来越低落:“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家。”
仔细想想,阮舒怡和他在一起也没多久,之前短暂的幸福如今再看却像是一场幻觉。
他抹了把脸,“我没有退路,我一定要找到骨髓,我必须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