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宋高宗、王善、施全等人冒着风雨,奋力将渔船划向镇江的金山寺。众人借着天空的电闪雷鸣,穿过一片浓密的芦苇丛,终于来到金山寺的脚下。
金山寺的怀德方丈听到当今天子雨夜驾临金山寺,急忙吩咐全寺所有僧人提着灯笼,前来迎接,宋高宗见雨势越来越大,急忙摆手免了众僧的跪拜迎接之礼,就跟着怀德方丈进了金山寺。
怀德方丈见宋高宗等人又饥又渴,先将他们迎入一间较清净的禅房,让众人吃了斋饭,方才大胆问道:“不知陛下夜访金山寺,所为何事?”
宋高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四周看了看,怀德方丈顿时明白皇上的心思,吩咐众僧一一回避。
宋高宗见身边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方才拉起怀德方丈的手,哭泣道:“方丈,朕是在做梦?还是已经魂归阴曹地府了?”
怀德方丈见宋高宗浑身打颤,六神未定,安慰道:“陛下,您怎么了?这里是镇江府的金山寺,您已经安全渡过长江了!”
宋高宗方才明白过来,对众人说道:“朕身上有些不舒服,头胀的厉害,浑身发冷!”
黄谦听了,急道:“方丈,陛下一定是得了风寒,你快给陛下请一个郎中来!”
马飙听了,提醒道;“黄大人,这风急雨大的,金山寺在江心,离镇江城又远,你让方丈晚上去哪里找大夫?”
王善见黄谦面上有些不悦,急忙对他说道:“黄侍卫,我三弟不太会说话,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陛下龙体欠佳,我们还是先让万岁睡下!”
怀德方丈安慰道:“诸位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先让陛下休息好,老衲这里有一些驱寒发散的草药,只要让陛下服下汤药,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后就能痊愈!”,说完向身旁的一个小沙弥吩咐了几声,就让他去熬药去了。
黄谦和王善一左一右,搀扶着宋高宗走进内室,服侍他在一张僧床上睡下,并给他盖上了厚厚的被褥。
怀德方丈见宋高宗已经安睡,方才和众人走出内室,众人见皇帝身体抱恙,都无心安睡,只好陪着方丈在外室等待。
这时,黄谦等人方才将皇上在应天府登基,陷入金兀术的陷阱,被金光邪教追杀的经过,向怀德方丈诉说了一遍。
施全提醒道:“黄侍卫,大哥,如今陛下身体不适,恐怕要在这金山寺住上几天,扬州已经不守,金兵渡江围攻金山寺,也只需要一天的功夫,我们还是要早做准备!”
王善答道:“如今宗泽、岳飞、韩世忠、刘光世等将领都在两淮前线与敌作战,现在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如何准备,又如何抵挡的住金兀术的前锋!”
黄谦也道:“施大侠,我知道你一直希望陛下能自立自强,率领天下臣民驱逐金寇,还我河山。可是自陛下即位以来,对宗泽、岳飞、韩世忠、刘光世等将领十分倚重,但结果又如何?先是宗泽、岳飞丢了河北,现在韩世忠、刘光世连两淮都守不住,金兀术长驱直入,如今陛下身边只有我们几人,还有什么本钱谈守住江防?”
宗敏见王善、黄谦两人一唱一和,对抗金卫国,彻底丧失了信心,但她还是故意问道:“那依黄大人所见,我们又应该如何?难道要陛下投敌不成?”
黄谦急忙解释道:“宗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有让陛下投降金国,而是希望陛下能继续南迁,避开敌人的锋芒,再做打算!”
马飙听了,不悦道:“黄大人,我们跟随陛下从河北相州一直逃到江南镇江,难道还要继续逃到海上不成?大伙如果还是血性男儿,就应该向北杀敌,血洒疆场,而不是一味逃跑!”
施全见王善、黄谦两人听了马飚的话,脸上都有惭色,也说道;“黄大人,大哥,我们虽然人少,但也不能因此灰心,你们南迁的主意是不错,但如今陛下需要在金山寺静养,如何能继续奔波?就算我们继续南行,但我们又没有马匹,一路上如何躲得过金人的战马?”
这时,一直不语的怀德方丈也说道;“施英雄分析的在理!这遇敌躲避,一味南迁也不是长久之计,依老衲之见,你们一定要劝皇上不要轻易放弃长江天堑,依险立国,方能站稳脚跟!”
施全见怀德方丈话中有话,知道他心中有主见,向他请教道:“如何化解眼前的困境,如何依险立国,还请方丈指点迷津?”
怀德方丈答道:“阿弥陀佛,如今金兵已经占领扬州,与镇江只有一江之隔,而陛下身体不适,又不能远行!要阻止金兵过江追赶万岁,此事不难,只需要派一人带了陛下的手谕,明日交予镇江知府朱胜非大人,朱大人必然会增兵严守江防,这镇江沿江有三山,地势险要,金兵要想攻克镇江,恐怕还要费上好些时日!因此只要知会朱大人,陛下眼下就没有后顾之忧!”
黄谦听了,也是十分高兴,连忙问道:“方丈,如果陛下要彻底在江南站稳脚跟,又该如何?”
怀德方丈建议道:“江南形胜之地首推建康府,如今建康府的留守正是吕颐灏,吕将军三朝元老,老成干练,必然有御敌良策,只要陛下不避强敌,据险扼守,这江北的臣民必然如过江之鲫,前来效力,而金人缺乏水师,即使侥幸渡过长江,但要想纵横江南,也绝无可能!”
施全也道:“黄侍卫,大哥,方丈所言正是当前的御敌良策,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一早既要告知镇江知府,让他来金山寺迎驾,并扼守江防重地,抵御金兀术,希望两位能劝说陛下,率领百官巡幸建康府,依江立国,重建大宋!”
王善听了,不停点头道:“方丈、二弟说的有理,我们明早何不一起奏请万岁,劝说万岁听从大家的良言,击退强敌,拯救大宋!”
黄谦见王善还要说些什么,连忙用眼神阻止了他。这时里屋传来宋高宗断断续续的惊呼声:“众爱卿,快来救朕!”,“秦桧,你不是在金营吗?怎么来到了临安?朕与金人的和议究竟怎样了?”
黄谦见众人面上都有惊讶之色,急忙解释说道:“方丈,诸位,你们有所不知,陛下自从在河北磁州嘉应神祠遇敌以来,一直惊魂未定,常常梦中呓语,噩梦不断!”
王善也道:“陛下虽为一国之君,但内无侍卫,外有强敌,实在可怜!”
这时小沙弥已经将汤药熬好,黄谦亲自侍候宋高宗喝了药,众人见皇上面色潮红,渗出细细的汗珠,知道药性起了作用,方才放心。
怀德方丈见众人忙碌到半夜,都有疲惫之色,劝道:“诸位大人先去休息,今晚风雨交加,金人一定不敢雨夜冒险渡江,万事明日一早等陛下醒来,再做决定!”,众人听了,点了点头,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清晨,风雨小了很多,众人吃过早饭,又去朝见宋高宗,众人见高宗昨晚服了药后,精神好了很多,又将昨晚众人商议的事情一一禀告了皇上。
怀德方丈见宋高宗点头表示了同意,立刻派人将皇上驾临金山寺的消息,通报了镇江知府朱胜非。朱胜非得到消息后,亲自带领了三千官兵,前来金山寺见驾。
宋高宗见朱胜非亲自前来,支撑着病体,亲自到金山寺门口迎接,朱胜非见了如此场景,大惊,急忙匍匐在地,不停叩头道:“臣不知万岁驾临镇江,死罪!”
宋高宗急忙搀扶起朱胜非,拉起他的手,说道:“朕不远千里来投靠卿,希望卿能不负众望,能守住长江,挽救大宋!”
朱胜非回道:“圣上请放心,臣已经调集三千水师,巡视镇江江面,禁止任何船只停靠长江南岸,并在西起金山,东至焦山埋伏了五千将士,要是金兵胆敢来犯,臣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朱胜非说完,见宋高宗还是不放心,又对怀德方丈说道:“烦请方丈引路,臣要陪万岁登上金山寺的最高处慈寿塔,一来让陛下浏览镇江天下第一江山的秀丽风光,二来也可让皇上指点微臣的行兵布阵!”
宋高宗点了点头,在怀德方丈的引领下,率领众人登上了慈寿塔,向北望去,只见江面十分开阔,江上的渔船就如一片片树叶一样在波涛中穿梭,而远处的北固山、焦山、象山依稀可见,就如江中锁钥一样,拱卫着镇江城。宋高宗见了如此雄壮的美景,叹道:“这镇江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可攻可守,真是江防的要塞,江南的屏障啊!如今镇江有朱大人这样的将帅,朕何愁金兀术能飞渡长江!”
朱胜非急忙道:“臣何德何能,还不是拖了陛下的洪福,不瞒陛下,昨晚臣梦见一轮红日从东方江面冉冉升起,一条金龙绕金山寺飞了三圈,方向东南方飞去。臣醒来就知道今日有极大的喜讯,果然不一会就得到了陛下亲临镇江的消息!”
宋高宗也笑道;“有朱大人这样的能臣,朕可以高枕无忧地在镇江养病了!”
王善见宋高宗很是高兴,献媚道:“既然有朱大人这样的吉梦,这金山寺正是陛下的福地,陛下何不给金山寺赐名?”
黄谦建议道:“陛下何不赐金山寺为龙游寺!”
王善见宋高宗点头称好,急忙让侍卫取来纸笔献上,宋高宗一挥而就,写上“龙游寺”三个大字,并盖上玉玺。
施全见江中有很多的小船,迎着风浪不断向江南岸划来,都被朱胜非的水师可拦住了,提醒道:“陛下,朱大人,我们也不能阻止所有的船只停靠江岸啊!”
朱胜非见施全质疑自己的布防,不悦道:“这位大人,如今万岁就在龙游寺,如果任由船只停靠龙游寺,不仅会影响陛下养病,而且万一其中混有金人的奸细,试问我们如何对付?”
施全回道:“在下明白朱大人的用意,也没有质疑大人的排兵布阵,只是提醒万岁和大人,陛下身边的文武百官曾与陛下在江对面的扬州走散,如果这些船中有忠心追随陛下的文武,百姓,义士,难道大人也要拒他们于千里之外吗?”
朱胜非见施全说的有道理,一时也无法驳斥他,只好反问道;“那依施大人所见,我们又该如何呢?”
施全建议道:“麻烦朱大人命令手下巡江的将士,如果遇到南渡的官员,让他们报出自己的官衔,并拿出官印作为凭证,如果遇到逃难的百姓,让他们乘船西行至建康府吕颐灏将军处投军!”
宋高宗听了,赞道;“施爱卿的主意十分周全,朱大人请按照施爱卿的建议去办!”
朱胜非本想在皇帝面前抢了一个头功,却没想到施全竟然抢了自己的风头,只好点头道:“陛下,臣这就去办!”,说完就借机离开了金山寺。
黄谦见朱胜非走远了,提醒道:“陛下,如果让江北的百姓都去建康府,这吕颐灏处哪能容纳这么多的百姓,再说吕颐灏既要抗击金兵,又要安抚百姓,他那边肯定缺少人手,依臣所见,陛下曾让施全大人、贾演、贾源大人前去建康,建立行在,但是施大人一直陪伴陛下身边,挂了一个虚名的钦差,陛下何不即刻下旨,让施大人充当钦差,督促吕颐灏安抚百姓,为陛下修建行宫,等行宫建成,陛下再巡幸建康,如何?”
施全万万没有想到黄谦竟然为自己说话,只是觉得蹊跷,但一时也想不明白。
宋高宗听了黄谦的话,更是不解,说道:“黄侍卫,朕身边正缺人才,让施全等人离开朕,朕如何舍得?”
黄谦急忙朝宋高宗使眼神,又提醒道;“如今金兵已经杀到长江北岸,大宋前途不明,前方更需要像施大人这样的忠义之士,因此陛下千万不可妇人之仁,为了大宋,陛下也应该让施大人去建康前线!”
宋高宗迟疑了一会,随即叫来传旨官,传下圣旨:“封施全为钦差,江宁防御使,带领宗敏、马飙两人,即刻去建康府,安抚建康的逃难百姓,为皇帝选址修建行宫!”
施全接了圣旨,谢了恩,说道:“陛下放心在镇江养病,等臣修建完行宫,就会派人来迎接陛下!”
宋高宗朝施全点了点头,说道:“爱卿你先行一步,等朕病体痊愈了,朕一定会亲临建康,与卿等共建大宋!”
施全见宋高宗允诺自己,心中大喜,领着宗敏、马飙就要离开。
这时,王善对宋高宗说道;“陛下,臣想送一送施大人!”,宋高宗回了一声:“准奏,王侍卫早去早回,朕身边离不开你这样的忠义之士!”
再说施全、王善、宗敏、马飙四人出了金山寺,就朝江边的十里长亭走去。
施全说道;“大哥,我们兄弟三人自从下了黑风山以后,就是聚少离多,如今我们短暂相聚后,又要分开,兄弟心中实在是舍不得!大哥何不与兄弟们一起去建康?”
王善答道:“二弟,以前我们都是山贼,可以不受约束,如今我们都跟了陛下,岂能为了兄弟之情,就忘了君臣大义?临行前,你们也听到了,陛下是不希望我离开!”
宗敏笑道;“如今陛下有了朱胜非的护卫,就是少了王大哥一人,也无关紧要,大哥与我们同行,一来可以帮帮施大哥,全了你们的兄弟之谊;二来陛下不久也要前来建康,大哥这样做,只是暂时离开陛下,也没有违背君臣的大义!”
王善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道:“就算我愿意跟随你们,回去禀告陛下,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马飙见王善总是拿陛下不同意为托辞,不悦道:“大哥,不是小弟说你,你自从投靠朝廷以来,处事畏首畏尾,一味逢迎上级,不像是以前那个让马飚敬佩的大哥了!”
王善见马飚说的如此直接,也很是不悦,辩解道;“三弟,以前是以前,如今我们都是朝廷中人,自然要受上级约束,否则各自未战,岂不乱了规矩?”
马飙听到这里,气道;“大哥,你难道就一直守规矩了吗?上次在应天府皇陵,你不辞而别,难道向岳将军、陛下说过吗?害的岳将军和我们到处找你,还以为你遇难了呢!这事还被那个黄谦利用,他说你是内奸,替金兀术通风报信去了!”
王善听了,大叫道;“黄谦说我是内奸?难道你们就相信了?”
宗敏见马飚说到了王善的痛处,急忙解释道:“王大哥,这事多亏了梦瑶姐姐替你解释,她说你是为了替岳将军办军务去了,走的比较仓促,只告诉了她一人!因为有了梦瑶姐姐的这句话,方才消除了陛下和众人对你的误会!”
王善听了,喃喃道;“梦瑶竟然替我辩解,为了我竟然说谎话,宗姑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宗敏点了点头,回道:“王大哥你如果不信,也可以问施大哥和马大哥!”
王善听了,心中就如吃了一块蜜似的,什么苦恼都没有了,又问道;“对了,梦瑶怎么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她去哪了?”
施全于是又将李梦瑶在扬州与众人相别,回东海逍遥宫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善听了,感叹不已,失落道:“为什么这么不巧,她就早离开了一天,我连当面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王善一边与施全三人说话,一边将三人送至镇江城郊的十里长亭,方才挥手告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