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人员被废身份，流放T2，终究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奥斯汀在前一天就下达了命令，不允许任何媒体接近军舰港，从凌晨开始，军舰港周围两公里范围内被设下重重关卡。
落在别人眼里，是奥斯汀不想让今天的事再为这桩皇室丑闻添把热度，但亲近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奥斯汀为凯恩争取的最后的体面。
在凯恩被下深狱之后，考虑到墨黎的关系，奥斯汀就没见过他。
但每天有人会拍下凯恩的现状上报给他，通过照片和视频，他很清楚现在的凯恩又多狼狈。
曾经多么骄傲的人，现在却成了残废，苟延残喘着努力活着每一天。
他痛心于凯恩对墨黎和程梓安所做的那些事，但到底是自小宠大的孩子，看着墨黎对他的折磨，如果时刻提醒着自己，现在自己和墨黎的关系有多冷淡，恐怕真的会忍不住插手。
他并不是不顾墨黎的感受，只是单纯的出于一个父亲的角度，对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依旧残存着仁慈。
当奥斯汀的命令发出后没几分钟，墨黎这就收到了通知。
看着光脑上那份盖了奥斯汀私印的通告，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过皮肤的表面。
在小独角兽的治愈以及药膏的双重作用下已经基本看不到被打的痕迹，可是这会儿碰上去，却似依旧能感觉到那一巴掌下来时的疼。
进了骨子眼的，疼得厉害。
“长官？”
年轻的副官站在一旁有些担心的看向他。
皇室的事本就是民众最爱八卦的，更别说这次的事。
军部作为宫廷外第一手消息的地方，对这些消息更是敏感。
虽然大家不知道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但多少能猜出一些来。
“按我发你的通知命令下去。”收了手，墨黎的眼里已是平静一片。
“是。”
恭敬的朝墨黎行了礼，副官就要出去，下一刻又被墨黎叫住。
“先等下。”
只见Alpha拨通了通讯。
那边似乎正在忙，他见自家长官等了会儿，在耐心耗尽前，对面终于接起。
他看到长官的眉头松了松，只是眼里的寒意更深了，让他有些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他少有情绪波动的长官露出这么明显的厌恶。
没几秒的，谜题解开，他听到他说：
“陛下，臣下是墨黎，您发布的通知臣下已经看到，但有一点想和您提议下，五皇子无故害死这么多毕生为帝国尽忠的军人，这次送行是不是能让他们的家人参加呢？”
当墨黎对对方的称呼一出，副官就自觉的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待到听到后面的话，心里的震惊和他放大的瞳孔成正比。
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但能听到长官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已是满满的嘲弄。
“陛下，臣下是军士，是他们长官，他们是在臣下的手里送了性命，你说臣下在不在意？更准确的说，如果不适臣下，他们根本不会死。凯恩？您拿凯恩和他们比？陛下，您确定要继续说这些吗？”
听到这，副官只觉得后背一凉，不自觉联系自己听过的八卦，更是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更低。
墨黎没注意到他，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被人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这是他欠他们的。
活下来的，他还能在多方面帮助他们，可死去的，他能做的，也仅仅是照拂下他们的家人。
想到那天被Omega幼崽抱着腿要爸爸时的场景，再听光脑里奥斯汀的质问，只觉得心口处酸涩得厉害。
直到耳麦里传来奥斯汀无奈应下的声音，他直接挂断了通讯。
“发通知下去，军舰港方圆两公里内戒严，另特许所有在任务里牺牲的军士的家属，如果有意愿来看凯恩被流放的，都能来。”
“是，长官！”
等副官出去，墨黎深吸了口气，拨通了另一个通讯号，同样是很久之后才会接通，不同的是，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刚毅的男人一瞬间变得软弱起来。
“安安。”
***
第二天一大早，当墨黎带着程梓安出现在的军舰港时，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他看了眼，奥斯汀没有来。
再往旁边看去，是一群穿在便服的人群，有老有少，是死去的手下们的至亲们，一起的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除了正在接受繁盛治疗的三人外，活着的几人都来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点，程梓安顺着看过去，就明白了墨黎的心思。
“要过去看看吗？”
“嗯。”
随着两人走近，很快被注意到，军士们恭敬的向他行了军礼，其他人则是行了面见皇子的鞠躬礼。
“参见殿下，参见王妃。”
“长官好！程教授好！”
这声程教授是在荒星时跟着厉渊叫的。
“免礼。”
墨黎说道。
程梓安在旁朝他们点了点头，神色温和。
视线在扫过面前的人群时，不由停在了几个孩子身上。
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还被母亲抱在身上，嘴里吸着奶嘴不时嘬一下，大大的葡萄眼看向他，似是好奇。
如果是过去，程梓安不会对孩子有半点好奇，但或许是因为有了墨宗凌，他每次在人多的场合都会第一眼对上幼崽们，眼下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看着自己，歪着头，像是在问他是谁。
他朝他笑了笑，引来小家伙立马转头扑到自家母亲的肩头，但又小心翼翼的偷看着程梓安，看得出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抱着他的Omega看着很是疲惫，但抱着孩子的手却稳稳的，在察觉到小宝的动作后，他连忙朝程梓安露出个抱歉的笑。
他的身边是个小少年，看着沉稳得很，一双眸子深沉得厉害，让他不自觉想到了陈瑾辞。
不是这辈子的陈瑾辞，是上辈子的。
陈家获罪后，程梓安有见过他三次，每一次都让他觉得他的心思变得更深了。
从全家获罪，到被凯恩设计风评被害，被校园暴力，直至被赶出第一学院，舅舅又入了深狱。
那时的陈家，大表哥被扣在外回不来，外公已经老去，舅舅生死未卜，陈家能担起责任的只剩他一个Alpha。
那时的陈瑾辞也是这样。
沉默，坚毅，挺直的背脊抗着一家人的未知的未来，让人看着心疼。
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恨意。
他走上前，蹲下身。
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温柔。
众人对他的举动很是惊讶，谁也没想到程梓安这样身份高贵的顶级Omega会亲近一个平民小孩。
墨黎虽然是皇子，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前28年都只是个草根出生，靠自己升到现在上将身份的普通人。
“我知道我的话可能有点废话，不过我还是想和你说句，小孩，要好好照顾你母亲和妹妹呀，要时刻记着，只有保全好你自己，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明白吗？”
这是当初他没能和陈瑾辞说的话。
他一直以为有程家在，舅舅的事一定会解决。
可是谁会想到，等他再一次从实验室出来时，陈家没了。
那个曾经总是追在他身后，奶声奶气的叫着哥哥的表弟去世了。
“嗯。”
小Alpha愣了下，点了点头。
程梓安不知道他有没有明白，不过他知道，墨黎以后会私下照顾好这些人。
这会儿他已经想起了这一家三口是谁。
那天墨黎去看望了死去手下的家属，回来后就状态就不太对，之后说了很多，其中特别提过这一大二小。
那时他哑着声音说无法想象如果他去世了，他和凌宝该怎么办。
他说他就该在离开Y星时就把项链给母亲陪葬。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将会是墨黎这辈子过不去的坎。
现在见到了人，他发现，自己也是。
是他戴着项链才会让墨黎的身世被发现。
站起身，他看着面前这些人。
除了这一家三口，还有被子女搀扶着老人，有刚新婚不久的Omega，有失去独子的父母，还有早就没了姆父，这次又失去了父亲的Omega。
眼眶酸涩得厉害，控制不住的热意涌上，让程梓安连忙眨了眨眼。
只是水汽虽然被眨去了些，但红了的眼却瞒不了别人。
墨黎上前牵住他的手，附耳说道：
“不要难过。”
“嗯。”
很快，有人过来汇报押送凯恩他们的车到了。
当关着受伤的海东青出现视野里时，全场的气氛一下变得凝滞起来。
Alpha的感知能力很强，更别提一群人的恨意，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疼了一夜，完全没有一点精力的凯恩勉强的睁开了。
半睁的眼触及那一群老老少少也是一瞬的懵了。
同样的，老老少少们也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凯恩。
“他的翅膀断了吗？”
那个成为孤儿的Omega问道。
“是，一边折断了半翅，一边齐根碾碎。”
这话是程梓安回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并不担心眼前这个看似才高中生那么大的Omega会害怕。
她也确实没怕，还扬起了抹快意的笑。
“他会在那里死掉吗？”
这话是小Alpha说的，刚出口，就被他母亲捂住了嘴。
墨黎看到Omega的脸上满是惶恐。
他学着程梓安之前的动作，蹲下身，朝Omega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开小Alpha，然后看向他。
“你希望他死吗？”
小Alpha似是担心母亲会再捂住他的嘴，自己先抓住了母亲的手，说道：
“想。”
听着小Alpha的话，墨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表情郑重的道：
“相信我，他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