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最后一个月里,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当年的高考题,因为当时考完她不相信自己考糊了,对了好几遍答案,所以印象颇深,接着她便找了不少类似的题目做。但还是有很多题都忘光光了,只得埋首老师发的各种模拟卷中试图抱抱佛脚。
六月,高考结束后,郑宁涤对完答案吓了一大跳,妈呀,奇迹啊,上次高考她做错的好些题这次竟然都做对了,其他印象模糊的题也蒙对了不少。她的分数估到了600分,仅仅落后于班长和学习委员。
鉴于她平时的成绩不算拔尖,班主任怕她估高了分,便劝她保守点报大。郑宁涤很想勇敢地报名气鼎盛的大,她觉得自己的成绩应该能考上,但是转念想想也许自己的好运气都用来重生了,最后还是遵从师命和历史,在第一志愿上报了大。
结果分数出来,她的成绩比大的分数线还多出十来分,顿时气愤得差点没冲到自家班主任家去找他算账。呜呜,本来她可以去读名牌重点的……
袁苑安慰她说:“读不了名牌重点,可以跟我和但明做同学啊。”
这倒也是,想到两个死党上大学还可以和自己做伴,郑宁涤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成绩出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许多同学开始张罗着要去毕业旅行,目的地定在邻近的一个海滨城市。
郑宁涤对这次毕业旅行有些印象,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
袁苑报了名要参加,三天两头又是哀求又是威胁的要她一起去,郑宁涤最怕热了,打死不从,袁苑只得拉上但明一起去。
谁知出发前一天她发水痘,还传染了给但明,两个可怜的娃只得乖乖呆在家里抗痘,他们两个脸肿成猪头的样子被郑宁涤坏心地拍了下来发到校园网,引来无数人围观回帖,气得袁苑差点掐死她。
事情的发展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旅行公告在校园网发布的那天下午,袁苑就来了郑宁涤家,大呼小叫地把太妃椅上睡得正香的她推醒,“,我们去市看海吧,好多人都报名了~”
郑宁涤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忍着笑意打量袁苑还很正常的脸。
“干嘛这么看着我?”袁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
“没事没事……你想去的话就帮我也报个名吧。”郑宁涤想,既然决定要改变命运,就从这次旅行开始吧,她要试着走出去,看不同的风景,和更多的人接触。
袁苑欣喜地抱住她,“你太好了!哦也,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海了~~”
郑宁涤低下头,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笑,其实现在她确实很想和袁苑一起去市看海,可惜……命中注定袁苑要失望了,她只能和但明窝在家里,不知道这次水痘事件是不是他们燃烧的导火线……
果然,过了几天,袁苑哀怨的电话来了。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海了……”
郑宁涤端着惊讶的语气明知故问:“为什么啊?”
“我……我发水痘了!呜呜呜……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呜……”
郑宁涤安慰了她几句,保证一定拍很多美美的照片回来给她看,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袁苑才肯挂电话,马上但明的电话也来了。
“,你说袁苑是不是个扫把星,她自己发水痘就算了,为什么要传染给我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这位但明同学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到了这年纪才发水痘,脸肿得不能出门还要被家里人笑,自然是窝了一肚子火,一反平日的斯文表象对着郑宁涤发了一大堆牢骚。
郑宁涤只得继续当倾诉垃圾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呃,知心姐姐。
袁苑和但明好像从朋友变成了可爱的弟弟妹妹们。
当了一辈子妹妹的她想到这里心里爽死了。为了这份姐姐的感觉,就让他们的牢骚来得更猛烈些吧!不过,但明能不能换个时间再跟她发牢骚?她现在想要回房间收拾去市旅行的行李哎……
翌日,带着袁苑和但明两位同学的怨气,郑宁涤身穿浅蓝运动背心加运动短裤,头发梳成马尾扎在脑后,戴一顶白色鸭舌帽,背一个深蓝运动包,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学校门口,跟其他人会合。
这次报名去市的有100多人,分成三个组分别坐上大班车。
郑宁涤按照小组长的指示上了第一辆车,放眼望去,只认识三四个同班同学,平时跟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她正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前搭讪好结伴通行时,身后突然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涤。”
郑宁涤惊讶地回头。
只见那人穿白色短袖衬衫深蓝牛仔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右肩挎了个休闲包帅气地站在她面前,微微扬起嘴角,目光温和地望着她。
于落!
“你怎么在这?”
于落笑了笑,指了指坐在最后一排在和同伴叽叽喳喳说话的女孩解释道,“我阿姨不放心我表妹一个人外出旅行,非让我跟着一起去。”
郑宁涤看一眼那女孩,似乎有点印象。
“你们认识吗?”于落说着,有人上车来要经过过道,他忙拉着郑宁涤到一旁的空位坐下。
“不认识,只知道她是理科班的。”
郑宁涤坐下,从包里掏出两听可乐,一听递给于落,一听握在手里,思绪有些恍惚。
她想起很多关于于落的事情。
于落的妈妈和郑妈妈是同事,郑宁涤上初二以前两家一起住在单位的家属房里,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所以郑宁涤和于落从小就认识。
不过两位老妈貌似年轻时有些恩怨,关系一直不太好,并且常常告诫自己的子女少跟对方家扯上关系,因此于落和郑宁涤虽然经常在各种场合碰着面,彼此也很疏离。
郑宁涤上初二时,单位家属房拆了,郑爸爸做生意挣了大钱,举家搬到了城西的天宇路。于落家则搬去了城东,那年他刚好考高中,便没有直升郑宁涤所在的中学,而是去了城东的七中。此后见面的机会少了,两人之间越发淡薄。
后来,郑宁涤上大三时,于落大学毕业回市工作,他上班的单位离他们学校很近,两人有一次在她校门口偶遇,于落请她吃了顿饭,两人多年不见相谈甚欢。
那日过后,于落经常去她学校找她,请她吃饭,或带她去看电影,有的时候还会拉她去逛商场给她买衣服。
他的态度暧昧了将近一年,郑宁涤所有大学同学都以为他们在恋爱,她自己也快要这么以为了,兴奋地期待着于落的正式告白。
有时候她想告诉袁苑这件事跟她分享自己的快乐,拨通了电话又忍住不说了,她想把这份甜蜜的心事一个人藏得久一些。
谁知,她等来的却是于落牵着美丽的女友来到自己的面前。
她听到他用她所熟悉的温柔嗓音对那个女人介绍自己说,这是我的小妹妹。
好像晴天霹雳,一下子将她从幻梦中劈醒。
她迅速地跟于落疏远,在冬天来临前交了一个男朋友开始索然无味的恋爱,随后是伤感毕业,做了几份工都是不到一个月就辞职,与文学网站签约开始写文,与对她极度不满男友分手。
一个人宅着,一宅就是24岁。
没有人知道于落对郑宁涤的成长产生多么巨大影响。
于落皮相好,又高又帅,家世也不错,他爸做生意挣的钱不比她爸少,学习好能力强,性格也好,不管对谁都是温文大方的样子。
这样完美的一个男孩,每天在楼道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郑宁涤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那时还小,妈妈也不喜欢她跟他打交道,她只敢偷偷地注视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后来搬家,离得远了,学业很重,喜欢的感觉慢慢淡了。只是如果有人提起他,总会忍不住心跳加速,脸上莫名地发热。
即使是袁苑,她也没有告诉过她,她曾经多么喜欢一个叫于落的王子般的男孩。
大三那年,与他重逢,日日相见。他对她那么的好,她像一个醉酒的人,每天都晕晕忽忽的,快要溺死在他尔雅的笑容里。
她快乐得每天都想发笑,她想拥抱这世上所有的人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幸福。
梦有多美,醒来的时候就有多痛。
耳畔,于落在说着什么,郑宁涤没有注意,假装困倦地闭上了眼睛,歪着头朝向窗户。
六年的生活,她有重新来过的勇气,可是,她再也不想体会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当他是个陌生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