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翰墨轩主间，燃着悠悠一盏小灯。
羸弱的微光下，两排侧立着两人，静默无声。
仔细打量，
右侧是位面白无须，身着深青色服饰的太监。
左侧是一身黑衣的暗卫宋七。
桌边背着对他们，站着一位面色肃穆的背着药箱，年纪略大的老太医。
宋翎看了眼右侧的太监，“王公公怎么也来了？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谁照顾父皇。”
王公公笑起来，堆起满脸的褶子，“翎王爷说笑了，老奴的身体哪里比得上您金贵。”
“这不是皇上听说王爷身体有恙，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立刻让我跟郑太医过来了。”
宋翎垂眸，面露失落，“是我这身体不争气让父皇跟着担心了。”
郑太医放下药箱，深夜前来有些衣衫不整，在桌边整理好仪容这才走到宋翎床前。
“王爷，我先替您把脉。”郑太医搁置好手搭。
宋翎把手腕搭上去，郑太医抚完脉收拾东西，依旧和往常一样。
“王爷，您这身体应该是胎里带的寒气又发作了，老臣还像平时为您多开几副药带去南掖池，待到明年春分时节王爷便能回来了。”
宋翎拧眉，没有吭声。
年年如此，若是往年宋翎也就不计较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但明年可不一样。
“郑太医是糊涂了？明年立春是天启三十年一次的祭天大典，皇族亲嗣都要参加，我若是等到春分，岂不是犯了大罪？”宋翎冷着脸把手中的佛珠摔出去。
到底是糊弄他，还是真没办法。
檀珠碎了一地，银色的光点从碎珠中缓缓升起，在月光下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宋翎不动声色地看着银光散尽。
这佛珠是白日赵珩握住他手腕时，宋翎从赵珩腕间扒下来的。
这人身上的东西太邪性。
宋翎想的出神，
直到郑太医俯跪在地，“王爷是臣考虑不周了，臣一定改善药方，让王爷早点回来。”
宋翎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郑太医在屋内。
他褪下亵衣露出肩背。
背上褐红色纹路如同燃烧的火焰，火舌向肩背四周扩展，隐隐爬上脖颈。
“郑太医，如果本王没记错，小时候它就像是一团小小的火苗，现在越长越大了，你说什么寒毒还能在身上留下这种痕迹呢？”
郑太医俯跪在地，抬直视“王爷，寒毒是胎带的，所以才会如此，只能温养，您身上这痕迹下官确实没见过。”
“下官以性命担保，今日说的话都是真的……”
宋翎拾起衣服穿好，弯下腰扶起郑太医，“行了，你回去吧，你跟了我的病这么多年，我是相信你的。”
紧紧握住郑太医颤抖的手，幽深的眸子泛着热切，“郑太医，你不会让本王，也不会让父皇母妃失望的对吧？”
郑太医连连点头。
门外
宋七抱着剑，看着站在廊外走走停停焦虑的太监总管。
“王内监，很想进去看看？”宋七冷声道。
王内监脚步顿了顿，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房间内瞟，“老奴这实在是太担心王爷了，有些失礼了。”
宋七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却没有从邓总管身上移开半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老太监火急火燎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直到郑太医出来，王内监这才消停下来。
郑太医出门，还没走两步，腿一软差点摔下石阶，王内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哎呦，郑太医您走路小心些。”
“多谢王公公。”
两人匆匆辞行。
宋翎披着外衣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心里的疑惑加深。
“王内监在外面和你说什么了？”
宋七摇头，“没说什么，但是他的行为很奇怪。”
随即，附在宋翎耳边说:“他好像很害怕郑太医与您单独待在一起。”
宋翎垂眸，这是怕郑太医透露什么消息给他。
“让宋三去查，这王忡到底是谁的人。”
“是。”宋七离开。
宋翎望着浓墨翻滚的天边，不过一会功夫这天就变色了，月亮早已经掩藏在乌云中。
夜半，风雨起，廊檐外的雨霖铃疯狂颤动。
宋翎扶门正要关，余光中瞥到的对面黑暗半掩的窗下一双幽绿的瞳孔……
再仔细看去，只剩下一片黑。
宋翎嗤笑，难道赵珩说养的小玩意就是蛇？
他还是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种玩意，他七岁就不养了。
宋翎关上门并没有躺床上去，吹了灯。
黑暗中，角落里摔碎的佛珠莫名消失了，只留下点点碎屑，泛着银光。
庭中积水一片，
有黑影翻越窗边，穿过洼水，潜入黑沉房间中。
那人身姿矫健，悄无声息。
房间里摸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风突然吹开窗，哐当的响声惊动了床上人。
床上人撩开幔帐，起身关上窗。
宋翎躲在角落里等着赵珩又返回床榻内，听到床帐内人呼吸平稳，慢慢靠近床榻。
掀开床幔，赵珩睡得正沉。
宋翎上下看了眼床上的人，床头的泛着玉光的小葫芦吸引了他的兴趣。
宋翎拿起来，“嘶嘶嘶嘶……”
幽绿的竖瞳与他相对，疯狂地嘶起来，黑夜中声音十分响亮。
猝不及防。
没想到一条蛇，这般聒噪。
宋翎看了眼眉头轻皱的赵珩，立刻扔下小玉葫，利落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床榻上的人睁开眼，深幽的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任何睡意。
“嘶嘶嘶嘶……”
床头的玉葫不停地晃动，发出奇怪的响声。
赵珩揉了揉眉心，“别叫了。”
“嘶嘶……”
“再叫把你扔给……”
“嘶！”
戛然而止，安静如鸡。
宋翎回到房间，点燃桌上的灯，微弱的光照亮他手心的东西。
精致小巧的薄壳，看起来像是某些东西蜕壳后留下的外壳。
纹路细致，身子是青色，头部是淡金色，边缘夹杂着暗红的线条。
这种东西，宋翎从未见过，是赵珩房屋中的灯台边缘看到的。
比起床头那条傻蛇，还是眼前的东西让他觉得未知而危险。
南诏女子善蛊，传说中蛊虫壳活死人肉白骨，但顷刻间也可以让认化为灰飞。
赵珩身旁的檀辛应该是个会蛊术的。
檀辛态度傲慢，看起来在南诏身份不低，在女尊男卑的国家还能让女子跟来陪侍。
赵珩的身份绝对不止南诏不受宠的少主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