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上旬，夜里时间长，巡逻士卒分为两班，谨防湘下城出兵夜袭。
前去骂阵的动静大得传到营地这头，想必湘下城守城士卒们很是糟心。
李毅走出军帐时，已是繁星点点。
他习惯性沉心内照，看看毛球，而后收敛心思，仔细回想与张琰对拳时的每一处细节。
虽然当时被张琰激怒，但现在想想，将军的话很有道理，其中的教训亦相当明显——李毅下盘不够稳。
这正也契合《草根劲》步法精髓。
野草自然是随风摇摆的。
可它的根，却坚毅不倒，是挺拔，且充满韧性的。
武夫出拳，如何击中敌手，又如何叫敌手无论怎么躲，都仿佛深陷泥潭，无处可躲？
在于身法，步法。
出拳，若仅仅只是出拳，便是笨拳。
此时即将入春，加之湘下城四周平坦，不时便有大风扫过。
李毅沉浸于对步法的感悟中，忽得大风袭来，自然而然立于风中，走桩，出拳。
等他回到营帐时，见其中烛光摇曳，掀开帐帘撇头看去，原来是刘发蹲在角落，举着蜡烛将火光照在信纸上。
“家里来信呐？”李毅小声问。
“是啊。”刘发头也不回，一眼不眨地盯着书信，嘴上不自觉带着笑意。
“嫂子和小孩咋样？”
“都好，都好。军饷发了，婆娘去钱庄看，这月整整发了二百文，给我娘和孩子又添了件新衣，说是细麻织的，可滑溜……”
刘发说了一大通，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大哥，你该叫我婆娘弟媳不是？”
“嗨，各论各的。”李毅卸去甲胄躺进被窝，“天色很晚了，你也早点睡。”
其实刘发比李毅大出好几岁。
他当大哥就算了，管人家媳妇叫弟媳，还真别扭。
“诶，诶。”刘发应了两声，还是喜滋滋盯着书信。
李毅无奈看了他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新军清早整队，只是简单操练一个时辰，之后便以营为单位，划定活动区域，保证士卒身心放松，又不至被打个措手不及。
仅仅是防患于未然。
实际上，新军单论战力，同等数量上，同时期几乎无人能敌。
若是寻常军队，铜体便能轻松当上伍长。
身体健壮的，机会也是不小。
若是那铜体脑子活络，有足够办事能力，也能当上什长。
日后再慢慢积攒军功，说不准能混个从七品的裨将。
反观新军，五人一铜体，十人一玉骨。
若湘下城敢开城门出兵，正面对敌，只可能有一个结果，便是被新军砍瓜切菜，摧枯拉朽。
操练之后，王虎和老关自发修炼，刘发见状也不好意思歇着。
张枫朔便坐在一旁，不时调笑哥仨几句。
李毅在想，是不是可以将《草根劲》传给三人——枫朔兄大抵是不稀罕的。
想想还是作罢。
一来，《草根劲》中并未提及传播武道之事。
二来，张琰说过，柳青好似没收过徒弟，李毅也便不好僭越。
正想着，张枫朔用胳膊肘捅咕两下。
李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王虎目光凶狠，《五禽炼体术》使出来是用尽全力，带着股狠劲。
于是起身来到王虎身前，一拳挥出。
“三弟，我来陪你。”
王虎正愁挥空拳不够爽利，见有人送上门来，大叫一声“好”。
两人大开大合，出拳虎虎生威。
李毅凭借扶风式，对王虎出拳路数掌握较快，倒也不会用扶风式的拳招应对，反而与其硬碰硬。
王虎每一次出拳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正当王虎即将力竭时，最后一拳，打在李毅右胸上，只觉畅快无比，浑身力气滚滚而来。
他还要出拳，却见李毅面满笑意，早已停下身形。
“三弟，恭喜了。”
“恭喜。”
“恭喜三哥！”
王虎有些迷糊，看了看自己重新灌满力气的双手，不可思议道：“我铜体了？”
见兄弟们点头，王虎仍是不可置信。
“我铜体了？我铜体了！哈哈！”王虎一把抱住李毅，“大哥，你是不是看出苗头来了，我太爱你啦！”
李毅将他推开，满脸嫌弃。
王虎转头抱住张枫朔，不等自己被推开，便又抱住刘发和老关，高兴地不得了。
什长彭岩凑到李毅身边，啧啧道：“你这一伍，四个人踏入武道，真奇了。反而刘发，倒显得独特。”
“哼哼。”李毅不说什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由于李毅这一伍太过独特，王虎成铜体的消息短时间变传开。
三营几个什长凑一块找到李毅，又是一番酸言酸语，墨迹半天，李毅又欠下一顿酒菜。
路力亦过来道贺，对王虎勉励几句，道：“军中目前没有空缺，你便继续在骑兵队做事，军饷与老关一样，照什长标准。”
“多谢统领大人。”王虎抱拳说，垂首时，面上露出几分失落，没人瞧见。
“我还以为能管上几个卒子呢。”王虎等路力走后，笑嘻嘻道。
“出去管几个卒子，哪有咱兄弟几个聚一块看着有气势？”刘发道。
“嗨，我就那么一说。”
晌午，上头传下军令。各营需分批次，入夜后，去湘水离城较远的位置，练习水性。
第一夜便有李毅所在的三营。
吃过午饭，李毅再过不久便要找张琰“受罪”，见刘发竟自个练起《五禽炼体术》，便走上前，轻声道：
“着急了？”
刘发停下来，咧了咧嘴，“是有点。老关和王虎都铜体了，我若一直原地踏步，给哥几个丢脸不是？”
“莫练坏了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仗。”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毅与刘发多聊了几句，见对方心态尚且平稳，陪他练了一会儿，便找张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