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一片萧瑟。
乌压压的士卒分割两端。
两军主将骑马立在大军前头。
张角看着段颎,洒然一笑,“纪明兄,多日不见,何不上前一叙。”
段颎看向张角,眼神复杂,张开嘴巴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身旁的潘凤闻言想要劝阻一番,“太尉......”
段颎伸手拒绝了他的劝阻,“莫虑,张角是世间难得的坦荡君子,绝计不会坑害于我。”
言罢,策马上前,来到战场中央。
张角笑了笑,同样来到跟前。
段颎盯着张角许久,开口说道,“张角兄弟,时隔半年,没想到我们是以这种形式见的面。”
“真的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哈哈哈,纪明兄怕是说笑了,贫道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想必现在站在城墙的那些人比你我更加清楚。”
张角看向东门上的城墙,那城墙上熙熙攘攘,皇帝带着满朝公卿正望着这边。
段颎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自己如今辅佐的刘宏比汉恒帝都不如。
至少汉恒帝对军功臣子的赏赐还是挺大方的。
张角明明是大汉的功臣,现在落得如此下场,这让其他人怎么看?
他很想为刘宏说几句好话,想了很久,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咳,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张角轻轻摇摇头,“昨日之事不可追,明日之事须臾期。”
“行了,纪明兄,见一面就得了,再说下去,只怕公卿们也开始编排你了。”
段颎轻蔑一笑,“我既然来了,就不怕他们编排。”
“一群蝇营狗苟之辈,世家大臣也是如此,除了杨家继承了几分先辈门风,其他人都烂透了。”
“哈哈哈,纪明兄说的极是,贫道还有一事要向纪明兄打听一二。”
“但说无妨。”
“贫道于洛阳内安置的府邸现状如何?”
说起这个,段颎就脸色古怪起来。
“放心吧,张角兄弟你的府邸还没有人真正走进去过。”
“早在你发起檄文的时候,圣上就已经安排了许永这位羽林军统领前去你国师府上抓人。”
“结果几百个羽林军一走进你的府邸大门,立马就从府邸后门走了出来,也不是没人想翻墙进去,但刚从西边的墙翻进去,又从东边的墙翻出来。”
“火油,弓箭什么手段也没用,许永都用上冲车了,想要撞你家的墙,没想到最后冲车都给撞散架了,你家的墙还是没事,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些许小手段,不值一提。”张角听到这句话就笑了,自己设下的阵法怎么可能被这么简单破了。
堂堂地煞七十二术,上可梯云,下能缩地。手指处,山开壁裂;气呵时,石走沙飞。匿形换貌,尽叫当面糊涂;摄鬼招魂,任意虚空役使。豆人草马,战阵下添来八面威风。纸虎带蛇,患难时弄出一桩灵怪。
《三遂平妖传》有诗云:风云雷雨随时用,水火刀枪不敢伤。开山仙姥神通大,混世魔王法术高。
要是连这点人都防不住,那也忒丢人了。
这时,自洛阳军中跑出一骑,来到二人身边,对段颎恭敬说道:
“太尉大人,圣上那边来消息了,命你即可发兵讨贼,不然......”
骑卒支支吾吾,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段颎皱起眉头,“不然什么?”
骑卒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然就要治将军您的罪。”
闻言,张角率先退了一步,“纪明兄,那便就此别过吧,见过这一面后,咱们在这战场之上便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对手。”
段颎明白张角这位好友这么说是对他好,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再度坚定,说道:“自然,你我皆得全力以赴,因为这才是对于对手最好的尊重。”
......
洛阳城墙上。
刘宏见段颎与张角对面后,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展开对战,反而双双来到战场中央叙起旧来,面色铁青。
心里隐隐感到臣子对自己的背叛。
张让、赵忠两个中常侍察觉到刘宏的异样,进言道,“圣上,看来段颎这个老家伙不太听话,要不要把他派人把他押上城墙。”
刘宏听着他们的话,微微低头,有些意动。
身穿布衣的阳球看着刘宏低头思考的样子,连忙进谏道:“圣上,罪臣斗胆进言,此事绝对不可!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啊!”
刘宏紧盯着进谏的阳球,说道,“阳球?你不是被朕扔到牢里了吗?怎么在这?”
阳球面色刚正,不卑不亢的说道,“罪臣掏尽家财,花了百金赎罪,现以戴罪之身面见圣上。”
还不待刘宏说话。
大鸿胪就皱眉站了出来,“阳球大人,你的衣服不合礼仪,请回去换回衣服。”
阳球面不改色,伸手掩了掩单薄的衣物,面色被寒风吹的有些苍白,“大鸿胪,我已变卖了全部家产,全身仅剩这一件衣物。”
“行了,没朝服就回去吧,别在这丢人了。”刘宏淡淡的撇了阳球一眼,说道。
阳球全身剧烈颤抖了一下,面色愈发苍白,身姿依旧挺拔,“圣上,罪臣告退。”
“圣上,咱们有二十万大军,且太尉已经把这些士兵调教了一个月,哪怕换了将帅,也足以一战!”张让继续进言道。
阉党官员一齐说道,“臣附议。”
世家官员眼前一亮,二十万打八万,这不有手就行,摘桃子的好机会啊!
八万人头,滔天军功,足以封几个列侯了。
上前说道,“臣附议!”
当张让要跟着继续说时,忽然发现一道如同刀子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把自己捅个窟窿。
僵硬的转过头,正正看到阳球死死的注视自己。
默默的把自己嘴里的话咽下去。
阳球手掌虚握,法刀现于手中,扫视城墙上的满堂公卿。
“圣上,或许张角有一句话没说错,君上身边有小人。”
“臣请以罪身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