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昼夜的等待后，第一窑瓷器终于要首次在众人面前披露它的美丽。
瓷窑的炭火早已熄灭，只是灼热的余韵却还未散去。
族人们守在瓷窑门口，紧张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虽然见过叶向荣烧制出的成品，但那到底是样品，又非批量生产，所以工艺上难度要比眼前这个大窑简单一些。
经过全族人这段时间日日夜夜为烧瓷而付出的辛劳，就连还没桌腿儿高的小娃都晓得，瓷器的烧制有多么不易。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令人焦灼的，在温度终于降到不烫手的程度后，几个汉子合力将窑里所有的匣钵都取了出来。
第一个匣钵被打开，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探头去看，那是一个单色釉的青瓷莲花刻纹盘。
这盘粗略一看，很是高雅秀气，可仔细一瞧，却叫众人惋惜不已。
许是第一次烧瓷，对于温度和瓷胎没有把控到位，这一方莲花刻纹盘有些开片，像是美人细腻的肌肤上刺眼的疤痕，令人为之可惜。
叶向荣看到这失败的第一个成品，倒也没有特别失望，瓷器的烧制成功与否本就变数极多，尤其是在设备落后的古代，便是因着空气湿度过大都可能导致成品与预想的不同。
叶向荣没时间为第一个失败品哀悼，他立刻又开启了剩下的匣钵。
但很可惜，接下来几个青瓷双耳瓶和水仙盆釉面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开片，且这开片还不是冰裂纹样那种缺陷美，很难拿出来作为产品推销。
到这里，就算是叶向荣也沉不住气了，只是当着全族人的面，他不好露出半分丧气，否则其他人该更慌了。
老族长今日早早地便来了，就为了见证这全族历史性的一刻，他老人家一晚上都没睡着。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老族长此刻并没有乱了阵脚，他看出叶向荣略有些不自在，便开口道，
“大伙儿先别急，咱们这第一次烧瓷，失手也是常有的，兴许前面几件没成，后头就成了呢，别慌，再看看。便是第一窑不成，咱们研究研究问题出在哪，改进好了再烧第二窑。”
有了老族长这番话，所有人的心都定了定。
没错了，是他们得失心太重，心态稳不住，先前把期望值拉的太高，所以现下看到失败品，心理落差太大，很是不能接受。
可如今有了老族长的安慰，大伙儿突然好像又找回了原来的干劲，甚至纷纷开始转而宽慰起叶向荣。
“向荣兄弟，别犯愁，咱们大不了再烧一次。”
“对啊，向荣，定是咱们手笨，哪处没做到位，才没出成品，咱们再重新起一窑。”
……
族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着自己的错处，希望能让叶向荣不要被眼前的失败打击到。
叶向荣此刻还在继续开着匣钵，不开到最后一个，他都不想放弃。
“快看这个碗！”
叶向荣边上的保柱爹突然指着刚出匣钵的瓷碗，高声惊呼着。
只见那匣钵里的瓷碗莹润完好，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
在历经了多次失望后，众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瓷碗虽小，却也是他们叶氏一族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烧制出的成功的瓷器，意义非凡。
有了第一只成功的瓷碗出现，后头像是打开了好运的大门一般，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完好的瓷器，只是都是些小物件，没有什么大型的摆件。
这一窑好歹是上天护佑，没有全军覆没，族人们已是喜得双手合十，虔诚拜谢祖宗了。
对这些淳朴的族人来说，哪怕只有一件成品，那也是对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努力的肯定，更何况那些瑕疵品本身结构未损坏，拿回家去并不妨碍使用。
有些族人甚至心里火热的想，
“娘诶，咱家也能用上金贵东西咧，真是想都不敢想。对了，可不敢给娃娃们碰，山猪吃不了细糠的小崽子们，回头再给打碎了可真是造孽了。”
……
最后清算下来，这一窑成品率约在百分之三十，且大件全军覆没，想来问题应该是出在瓷胎上了，还得再精进一番。
大伙儿总结完失败原因后，就立马各归各位，重新开始新一轮的烧瓷。
……
半月后，族人们又一次守在了窑边。
这是他们经历了半个月的改进后，第二次尝试烧瓷。
虽然已是有一番经验了，但所有人依然很紧张。
族里这次的目标是，成品率能达到百分之七十，且当中有大件成品。
等窑炉冷却，一番操作后，匣钵被再次取了出来。
叶向荣深吸一口气，率先打开了匣钵。
像是开盲盒一般，没打开匣钵之前，你永远无法知道里头的东西会是如何模样。
“哇！”
“天爷啊，成啦！”
……
第一个匣钵打开后，所有人心里的大石头就落了地，一个完美的如意纹梅瓶出现在众人眼前。
“诶呀，这好似是我做的那个胚呀，上头的纹样还是向荣他闺女特意画的哩，说是甚么吉祥如意的纹样，真真是好看啊，没成想我那泥胚烧出来这般好看，我都不敢认了！”
人群里有个小媳妇兴奋地对自家男人比划着。
她觉得真的太幸运了，第一件成品就是自己做的那个素胚，这样的喜悦需得同家人一道分享才行。
那小媳妇的男人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大声附和着夸奖自家媳妇，惹得周围一圈族人都投来羡慕的眼神，心里头更加期待后头的成品是自家做的。
这一次，幸运之神光临了他们这个小小的窑炉。
这一窑所有的瓷器，成品率竟然达到了八成，超出了他们设定的预期目标，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老族长当场就热泪盈眶了，虽说他之前时常宽慰族人莫要丧气灰心，可他自己心里终究一直是有几分不安的。
可到底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究叫他们叶氏一族把瓷器给捣鼓出来了，以后的日子，只要他们所有人安安分分地努力工作，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叶向荣也跟着放了心，他现下可是有底气证明自己没走错路了。
许是熬了太久没休息好，或是吹了风的缘故，叶向荣整个人一松懈下来就病倒了。
晚间回了家他就发了烧，脸红扑扑的，头重脚轻的样子叫人心疼。
得亏他们是来了这古代，否则就老叶现在这模样，一准叫大白给拉走隔离了。
王春英又心疼又生气，恼恨老叶太拼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为了别人没日没夜地苦熬。
所以她一边将老叶治好，一边狠狠地锤了老叶好几拳。
可怜的老叶只能默默揉着膀子，暗暗心疼自己，
“终究是我为这个家默默承担了一切，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