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格里沃确实是盾区的地头蛇,哪怕在夜晚,哪怕他行动不便,哪怕盾区已是迷宫般的废墟,少有人家,但老兵依旧准确无误地找到一条条小路,七拐八绕地找到了出路。
月光下,泰尔斯安静地低头跟在他的身后,佯装成给格里沃推轮椅的人,看着格里沃像在自家后院一样,毫无阻碍地穿街走巷,翻墙越篱,乃至跟居住在各个角落的不同人物打暗号、做手势。
泰尔斯踢走脚边的一块石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里有着微微的感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特别是盾区已经变成这副凄凉景象,这让他又回想起很久以前,在永星城的臭水沟与小巷道里乞讨的岁月。
直到他们来到一间砖石斑驳的平房,格里沃才咳嗽了一声,在门上敲了四下,两快两慢。
泰尔斯惊疑地听见:屋子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像是某人摔下了床铺?
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女声。
“看在皓月的份上!”
“如果想买货,就不能明早再……”
轮椅上的格里沃沉闷地开口:
“克兹,是我。”
门后的声音停了。
随着木板门打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顶着一头糟乱的长发,居高临下地望着格里沃,衣着单薄,眼神迷蒙,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
她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不明所以地看着门前的两人。
泰尔斯礼貌地把视线从她遮掩不住的胸口处移开,按下“她是谁”的疑惑,看了看格里沃。
格里沃冷哼了一声:“告诉我,克兹,你没喝酒……否则我还得把你操醒。”
他忘了一眼屋子里面:“也最好别有来找你‘量尺寸’的姑娘在。”
“就凭你这个没胆的死瘸子,究竟是谁操谁?”门口的女人搓了搓眼睛:“受女人欢迎又不是我的错,毕竟我可是盾区少有的……等等。”
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女人脸色一变。
她放在门后的手垂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还有重重的金属落地声。
“你受伤了……”
“这么晚来找我,我有不好的预感,瘸子——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名为克兹的女人摆出一副丧气脸,但她的目光转移到格里沃缠着布带的伤口,顿时眉头一皱:
“又被人盯上了?”
格里沃脸色阴翳地点了点头。
“还是剑区里,集市的那帮蠢货。”
老兵点了点自己的伤口,不屑地道:“这次,他们还带来了真家伙。”
克兹抵着门框,用手掌刮了刮自己的脸蛋,仿佛要刮去困倦。
“知道了,我来帮你缝上,”她叹了口气,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脸现恼色:“龙霄城乱成这个样子,他们还有闲心来搞你……操他妈的。”
泰尔斯好奇地看着这个满口粗话而身材诱人的糟乱女人,寻思着她跟格里沃的关系。
“还有你,瘸子,我说了一百次,现在不比过去,”克兹抬起头,一脸无奈,苦口婆心:“晚上不要再单独出行,至少带上……”
“嘿,”格里沃打断她,眼神一肃:
“我已经处理好了——给了他们一个小教训。”
克兹看着格里沃的表情,恼色微僵。
她试探着问道:
“你的‘小教训’?”
格里沃没有答话。
泰尔斯想起刚刚看到的屠宰场,朝着无人看见的角落无奈地眨了眨眼。
是啊。
小教训。
克兹似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随即眯起眼睛:“我懂了。”
“那就是开战了。”
“不死不休。”
她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低头细细思量着:“我马上去找法隆,虽然城区戒严了,但我想,我们能在天亮前拉来一百个好手,天亮之后还有五十个……我们能反打一个措手不及……”
泰尔斯心头一动:什么?
这个女人也是……“出来混”的?
格里沃咳嗽了一声,插话道:“在那之前,我有别的事。”
“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反击,巡逻队正忙着……”克兹自顾自地喃喃着帮派斗争的事情,在听到格里沃的话时微微一愣,抬起眼神:“别的事?”
克兹这才注意到格里沃背后的那个少年。
她下意识地束紧了胸口的薄衣,看着泰尔斯肩侧的九芒星徽记,疑惑地皱起眉头:“等等,这个小子是谁?是个贵族?”
“他?”
“来见见克兹,泰尔斯,”格里沃转过头,看着泰尔斯,悠闲地向克兹伸手示意:“北地最倒霉的裁缝——兼职医生。”
老兵指了指自己手臂上一道难看的伤疤,冷笑道:
“特长是——缝合。”
泰尔斯朝克兹尴尬地笑笑:“嘿,你好啊。”
身为裁缝兼医生的克兹,她满面狐疑:“好?”
格里沃回过头,自嘲也似地冷笑一声:“别猜了——他就是那个王子。”
克兹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哪个王子?”
格里沃嗤了一声。
“还能是哪个王子?”
轮椅上的男人咧开嘴角:“走到哪里……”
“哪里就倒霉的那个……”
“星辰王子。”
泰尔斯低声咳嗽了一声,装作没有听见。
下一刻,王子不出意外地看见:克兹脸上的疑惑化成震惊,僵在原地。
————
屋子里,泰尔斯坐在椅子上,啃着手里上大概是上一个季度留存下来的,无比难吃的裸麦面包,看着这间同样简单破落的房子:
一个光秃秃的木台,上面堆着许多布料,还胡乱摆着廉价的女用香料盒,天花板上挂着许多衣样,地上,桌上,床上,布匹,衣物堆得到处都是,连内衣也不例外。
针线和剪刀,量尺和线圈随处可见,墙壁上还有一面留着三道裂缝的镜子,以及墙角的一个锯子。
门后方放着一把样式狰狞的军刀——泰尔斯知道刚刚女人放手时的金属响声是什么了。
泰尔斯端起木碗,喝了一口带着些许异味的水,看向克兹。
这个女人的身份已经明白无误:裁缝。
泰尔斯暗暗叹息:但是……医生?
一手缝纫,一手缝人?
治病救人,量体裁衣——他看了看门后的那把狰狞军刀——也许还兼职帮派冲突?
王子瞥了一眼周遭不敢恭维的衣物样式——还有,裁缝要锯子做什么?
带着最邪恶的想象,泰尔斯腹诽道:难怪穷成这个样子。
屋子的另一边,穿戴完毕的克兹坐在一张断了一条腿,用砖块支撑的木床上,跟眼前的格里沃低声争执,但这瞒不过泰尔斯的耳朵。
“你疯了吧?”
克兹拨开头顶一条挂起来的女士粗布长裙,焦急地看着淡定的格里沃:
“不仅仅是西行大道……从城门,城头,城墙,区与区之间的城闸,到位置关键的分岔街道,他们几乎到处设卡,巡逻队们拿了赏钱,加班加点,夜以继日,从不松懈。”
“据说连暮雪河渡口那么远的地方都不例外。”
格里沃单眼微眯:“是么。”
克兹吐了一口气,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还在进食的泰尔斯。
“几十年来,除了收税之外,盾区和锤区都无人问津,哪怕是命案也劳动不了那些大老爷们,”女裁缝掰着手指,向格里沃诉说着利害:
“但是今天,不只是巡逻队,连那些白刃卫队都上了门,别说矛区弓区这些跟贵族富人联系紧密的地方,就连我们锤区里,疯街上的几十户人家都被搜查了,连舞女的内裤底都不放过,直到晚上十点,听说明早还要继续。”
克兹狠狠拍了一巴掌,十分不雅地勾起一条腿,顶上呼之欲出的胸部,任另一条腿在床下自由地晃荡着。
她咬着牙,丝毫不见女子的柔弱感:“这是大事件,格里沃,绝对的大事件,堪比六年前……”
格里沃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泰尔斯咬了一口面包,不知为何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姬妮女官。
相比之下,眼前的女裁缝明显要粗鲁多了,但却有着跟姬妮一样,毫不做作的利落感。
不过……
以泰尔斯身份的棘手程度,既然格里沃能毫不犹疑地带自己来找她……
另一边,克兹痛苦地呼出一口气:“白天的时候,你听见陨星者是怎么威胁我们的了,但不止我们。”
她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指,声情并茂,力图让对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矛区,剑区,弓区,几乎每个地盘的地头蛇或有威望的人都被打了招呼,谁要是牵连在里面,就是龙霄城的敌人。”
格里沃冷笑道:“他们,那群狗腿也能代表龙霄城?”
“不,你不知道,秩序厅还通过几个秩序官放出话来……”克兹清了清嗓子,望了一眼这边,看见泰尔斯仍在自顾自地吃喝,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她这才压低嗓音道:
“他们说,谁有王子的消息,王子的行踪,就能得到秩序厅和巡逻队的友谊——当街杀人都能睁只眼闭只眼那种——甚至,协助他们找到王子的话,还能拿到三千金币。”
克兹咬着牙,五官纠结成一团,颤抖着伸出三个手指。
那个瞬间,纹丝不动的格里沃终于动容,仅剩的眼睛瞪得比鸽蛋还大!
泰尔斯轻轻蹙眉。
格里沃猛地抬头:“三,三千?”
女裁缝砸了砸嘴,向着泰尔斯的方向示意,亮晶晶的双眼里不经意间流出一丝贪婪和妩媚:
“考虑看看?”
过了一秒,格里沃死命收起快掉到地上的下巴,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哼,”老兵凛然道:
“我看起来像是财迷吗?像是那种为几个金币动心的小人吗?”
克兹的笑容掉了,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格里沃被女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去,严肃道:“我们要送他出去,就这样。”
听到这里,泰尔斯用上齿磨了磨嘴唇,心情奇特。
克兹吐出一口气,脸上可惜和犹豫的神色来回纠缠。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泰尔斯趁机强迫自己咽下最后一口难吃的面包。
“他们很快就会怀疑上这里的。”
女裁缝坐到自己的床上,忧心忡忡地抱着臂:“虽然盾区不好搜查,但是迟早会来……废墟一片,杂乱无章,还有比这更好的藏匿点吗?”
格里沃抬起头,眉毛纠结:“所以我们要尽早把他送出去。”
克兹闻言叹息:“这是赔上整个盾区和锤区的买卖,你最好有个不错的理由。”
格里沃沉默了几秒。
“我想送他出去。”
他淡淡道:“这就是理由。”
克兹微微一愣。
女人表情沉重,默默注视着格里沃。
格里沃坐在轮椅上,抿起嘴唇。
“老天,”过了半晌,克兹痛苦地捂住脸,躺倒在床上:“我迟早会被你连累上绞架的,瘸子。”
“是啊,上绞架的活计,”格里沃冷哼一声:“那你干吗?”
克兹拉过被子,夸张地微微颤抖,发出弱弱的号泣声。
泰尔斯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神,观察着屋内的出口。
三秒之后。
“算了,”克兹掀开被子,艰难地坐起身,愤懑地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格里沃:“我跟你讲啊,死瘸子……”
“从此刻起……”
贫穷的女裁缝一脸悲怆欲绝的神情,仿佛此生已尽:
“我特么还真就爱上绞架了!”
————
“这里的东西,有什么用什么,先把你这套难看的衣服换下来,”克兹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的泰尔斯,看着他灰头土脸与华服贵饰结合的样子:“它在告诉所有人,你就是个那个该死的王子。”
泰尔斯耸了耸肩,忽视对方的恶意,远离一票样式奇特的女夏装,从善如流地抓了一套寒酸而难看的麻布常服。
他把样式复杂的皮带除下,换上最简陋便宜的粗布带,把蜥皮靴踢掉,穿上许久未曾触碰过的麻布成衣,再拿起一把剪刀,把头发剪成鸟窝。
不止如此,泰尔斯还把写着“王者不以血脉为尊”的匕鞘缠上一圈又一圈的劣质黑布,直到看不出本来面目,又把复兴宫的地图叠扁,跟黑布一起塞进衣服的夹层里,准备用他烂得一塌糊涂的针线尽力缝紧。
至于夜幕女王留给他的血獠牙手链,他干脆直接戴上手腕,伪装成兽牙饰品。
终于,泰尔斯按照乞儿时代的标准换装完毕。
他走到镜子前,从里面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
泰尔斯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城郊小伙。
“怎么样?这样能行吗?”
然而,当泰尔斯转过头,看向沉吟着的格里沃与克兹的时候……
“唉,”轮椅上的格里沃叹了口气,扶额道:
“有什么改进的办法吗?”
泰尔斯一愣。
“当然,”克兹看着粗布麻衣的泰尔斯,棱角锋利的脸上满布愁苦:“我有个方法,保证连他老妈都认不出来。”
格里沃眼睛一亮。
但克兹指了指门后的那把军刀,她的下一句话让老兵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拿这个,把他整张脸切了吧。”
泰尔斯张开嘴巴:“啊?”
在泰尔斯的愕然视线中,克兹喟叹着摇摇头,抱臂打量着泰尔斯:“他的皮肤太嫩了,也太白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身高也不如正常的北地小伙……穿什么衣服都会被人认出来。”
女人痛苦地摇头:“蒙混出城什么的……”
三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粪车,”格里沃皱着眉头,说出让泰尔斯大吃一惊的话:“把‘屎人’安格喊来,把他藏进每天运出去的粪便里,跟车出城。”
粪车?
藏进……
什么里?
泰尔斯眉心一跳:“等等,你们说的……”
格里沃理也不理他:“找根苇管或木管,让他能呼吸就行……”
但幸好,克兹无精打采的下一句话让他颜色稍缓。
“不行,安格今天又被关进去了。”
格里沃颜色一紧,但他随即咬牙道:
“那就找‘快鞭’法隆,他们总得运送粪便。”
“必须把他塞进去!”
泰尔斯的脸色又变得很不好看了。
但克兹又摇了摇头。
“你知道‘屎人’怎么关进去的吗?”
女裁缝摊开双手:“安格今天第六次驾车出城的时候,城门的巡逻队捏着鼻子,用刀剑一个桶接一个桶地戳刺检查,结果发现了他私藏在粪便里的十包走私沥晶。”
格里沃花了几秒钟消化这句话的信息。
“他们怎么……”
他先是惊讶地瞪眼,随即愤恨地一拍大腿:“操。”
克兹毫不在意地抓了抓胸部,摇摇头:“藏粪车里直接出城?没门了。”
“可惜啊。”泰尔斯故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暗地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克兹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斜眼瞥视着他,不屑地哼声。
泰尔斯不好意思地笑笑,举了举手,转移话题道:“没有其他方法了?”
轮椅和裁缝都沉吟着,默不作声。
好几秒的时间里,格里沃的脸色由青变白,又由白变红。
终于,格里沃一拳捶上桌面!
“没有选择了,”老兵果断地道:“走黑径吧。”
泰尔斯心中疑惑:黑径?
克兹睁大眼睛:
“又一次?”
女裁缝坚决摇头:“不行,那条天杀的破坑道已经塌了一半了……记得上次吗?为了三百金币,我们差点死在里面……”
“只有这一条路,”格里沃眼神坚定,打断对方:“没别的办法了。”
克兹凝重地看着他。
一会儿之后,她的眼神软化下来,转过身。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人手。”
但克兹转身到一半,再次回头皱眉:
“还有个问题:今天起,巡逻队在盾区也安插了哨岗。”
格里沃眼神一厉:“哪儿?”
克兹面露为难:“就在黑径不远处,我们没法避开——据说是努恩王殒命的地方,上面觉得要严加监视。”
泰尔斯清楚地看见,格里沃的脸色急变:
“操他娘,那帮崽子收了油水还敢向盾区伸手……”
克兹耸了耸肩,抓了抓脖子:“‘白猪’匹克负责那个哨岗,我给了他六个铜币,他才告诉我真相:秩序厅也不想来的,没人想打破默契,但这是陨星者尼寇莱的命令。”
格里沃愕然:“谁?”
克兹难看地笑笑,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你白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他,还骂他是什么‘操星者’,记得吗——如果不是因为他欠着你人情,那个疯子早把你抓进去了。”
“我猜……这就是你嘴臭的报应?”
格里沃愤怒地狠拍大腿:
“操他娘的操星者!恶心的死人脸,无耻的狗腿子,活该他舔一辈子的蛋蛋都升不了爵!”
克兹抱起双臂,把她胸前的伟岸向上顶了一下,这才舒服地把手臂按上肋骨,用像看小孩也似的神色看着格里沃。
泰尔斯皱眉听着他们在背后殊无敬意地议论着大名鼎鼎的五战将之一,龙霄城的大公亲卫队长,尼寇莱勋爵阁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数秒后,恢复冷静的格里沃喃喃道:
“我们能收买匹克吗,我记得他是盾区出身?”
克兹摇头道:“匹克手下还有十几号人,三千金币呐,我敢担保他们把王子的画像记得比自家婆娘的模样还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梦想着上绞架的。”
她又现出鄙视的眼神,瞥着格里沃:“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视钱财如‘粪土’……”
“粪土,对了,”格里沃猛地抬起头:“从粪车里过去?”
泰尔斯又是心中一紧。
“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大粪以外的东西么?”
克兹一脸鄙视地望着格里沃,让惊魂未定的王子殿下免去了藏身屎尿的命运:
“驾着粪车去无人居住的崖壁边上收粪?你信吗?”
格里沃又低下头,深深叹息。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混过去,靠近黑径?”
泰尔斯脸色一黯。
不是吧。
这样不行的话……
就在此时。
砰!
格里沃一巴掌拍上桌子。
“克兹……”
轮椅上的男人挠着下巴:“你刚刚说……这个家伙的皮肤太白,身高太矮什么的……”
克兹一愣:“啊?”
泰尔斯也露出疑惑。
下一刻,格里沃眼前一亮,他抬头伸手,下意识拍了拍克兹。
疑惑的克兹跟着对方的视线望向天花板,随即愣住了。
顺着两人的眼神,不明所以的泰尔斯也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头顶。
那……
那是……
泰尔斯心中一震,脸色一白!
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
他死命挤出一个笑容,看向两个北地人,抽搐着脸:“格里沃先生,克兹女士,你们……在想什么?”
下一刻,格里沃和克兹齐齐低下头,转向泰尔斯。
男人和女人一起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行得通吗?”这是一脸冷笑的格里沃。
“我们会知道的。”这是表情满意的克兹。
屋子里的气氛变了。
泰尔斯的心跳越来越快。
震惊和恐惧闪过他的脑海,第一次,他开始后悔自己逃出了英灵宫。
“我亲爱的,尊敬的,美丽的王子殿下,”女裁缝伸手扯下头顶的东西,顺手抄起一把剪刀,“喀嚓”地空剪一刀,不怀好意地笑道:“粪车或者这个……”
“你选哪个?”
这……
不,不会吧?
面对笑容灿烂的两人,泰尔斯猛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他死死盯着克兹的手,只觉得浑身颤抖。
体内生死关头才会出现的狱河之罪,疯狂地涌上四肢。
时间仿佛停滞了好久。
泰尔斯呆怔地望着克兹手上的衣物。
这……
只见女裁缝克兹的手上。
放着一条皱巴巴的……
女式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