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路总是难行的,黄河与长江的细小支流还未完全化冻,一群人只能龟速前进。
本以为能公费旅游的韩斌有些头疼,任谁赶了近一个月的路,还没到目的地谁都会头疼。
张守珪也头疼,好在不是行军,不然这种速度已经开始杀人了,可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实在看不下去。
在与同样丧失耐心的韩斌商量后,张守珪暂时接管车队的管理权。
为什么说暂时呢?因为张守珪必须到达幽州上任后,才有资格行使权力。
这货北庭立功后赶上迁都,便在洛阳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闲的蛋疼向老上司郭虔瓘哭述了一个老粗待在文人堆里的无奈后,讨了一个去幽州守边关的差事,兴高采烈的与韩斌同行。
幽州之前战事频发,自突厥可汗被暗杀后,契丹和奚两族瞬间失去了后方的支持而投向大唐,可小摩擦还是时有发生。
原因说到底还是政见不和,主战派指责契丹族长李失活贻误战机,以致攻陷之地拱手还唐。
李失活则认为突厥丧主,权力相争未果,未来的可汗是否还会履行前代可汗的契约?争夺汗位失败的人是否会偷袭契丹后方?这些风险不得不考虑。
对与错的争论不会让大家都有满意的结果,那只能比谁的拳头大了,武力永远是解决争端最有效率的方式,在许多游牧民族中非常盛行。
李失活也很喜欢,所以主战的声音消失了,可残党还游离在附近。
“真是余音绕梁呀。”
“滚!”
调整进行速度后,在张守珪眼里仍是龟速,可车队里的不是军人呀,不少后台较硬的人开始骂娘,结果自然是打板子,这是韩斌默许的。
乌之义的马屁明显拍地不是地方,至少余音绕梁不该用来形容惨叫声,而且还是在张守珪心情不好的时候。
“明明是你同意打的板子,为什么都来威胁我,在北庭挨板子的人天天有,也不见他们敢骂行刑的人。”
“不一样,军伍中有军法,受刑的人明白自己的错,别说打板子,砍了他也白砍。现在能跟着去幽州的人,全是关系户,很多在洛阳都是用鼻孔看人的,哪受的了军法。”
随着韩斌一起来北庭的人,说白了就是来旅个游,再顺便捡些便宜,虽然这个便宜还是未知数,谁知本来惬意的游玩却变成了行军,慢了还挨揍,顿时心里就不平衡了。
相比这些人,周、韩及独孤家,还有崔氏的掌柜们就很响应张守珪的号召,叫六更出发,他们已经上了马背,毕竟都是真正的商人,目的性非常明确。
“知义,一会告诉他们,本候回洛阳后会参张将军一本,明日依旧六更出发,他们能跟的上就跟,跟不上就自己走,本候及张将军都是有差事的。”
乌知义领命而去,张守珪也知道韩斌不会真的参他,只是为了让那些挨了板的人心里好受些,免得他们背后的人来找麻烦。
“甩掉他们真的好吗?”
“我俩是领了差事的那是皇命,至于他们只是顺带,跟不上关我什么事?”
本来就不想带这些人,现在有了甩掉他们的好借口,自己人能跟的上就行,谁在乎他们。
“禀将军,前方一名斥候被俘。”
听闻斥候被俘,张守珪勃然大怒,他想不明白什么样的贼人敢在高阳县对唐军斥候出手,这离幽州可就三五天路程,安东都护府是吃素的?
张守珪骂完安东都护府,就要带着亲卫杀过去,他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敢抓他的人。
“还能是什么人?契丹人呗,当初的败军,现在的丧家犬,不落草他们还能做什么。”
乌知义对这些人似乎很熟悉,韩斌这才想起来,他可是参加过营州之战的,对这一带的情况不敢说都懂,但肯定比一般人知道的多。
听见了情报,张守珪便静了下来,他很清楚落草的老兵不是一般草寇能比的,对方能抓到以潜行机变著称的斥候就是实力的证明,何况这次的斥候是他的亲兵,探查的本领更是过人。
“当年安东都护府已经围剿过几次,仍然无法杀干净。”
战胜之后必是清算,围剿散兵游勇也是为了保一方安宁必做的事,但是剿杀这事对军队来说却存在不小的难度。
军队只能对集成的势力发动有效的进攻,对三两个人的小团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崇山峻岭间找出三两个人和大海捞针没有区别。
就算发现了踪迹也未必会去,几个人去找易被他人有心算无心的干掉,不安全。
几十个人去,那三两个人头的军功又不知道该怎么分,而且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自然就任其自生自灭。
契丹逃兵发现有的地方去不了,躲在深山也不是个办法,他们就不停的移动,直到他们发现高阳县与莫县之间的一处滩涂,韩斌知道那个地方后来叫白洋淀。
唐朝的白洋淀水量可比后世多了不少,可行大船的水道却不多,小树一般的芦苇荡是最好庇护所。
不少契丹人到来后都选在此处安身,时间一长集聚不少人,安东都护府也来剿过,外围自然是无往不利,可深入芦苇荡时,人数的优势便成了劣势。
弯弯绕绕的水道,掉队立即迷失方向,小舟上的人面对芦苇荡中的暗箭和靶子没有区别,放箭的契丹人,三箭之后必走,让唐军只能对着芦苇荡放空箭。
挑个风干物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过去,可惜还是徒劳。
在滩涂风干物燥是不存在的,再干的风进了芦苇荡都会带着水气,再燥的物到了这也能拧出水来,所以放火还是只能烧烧外围。
“为什么不用火油?”幺鸡听得很认真,然后发出了他的疑问,他的认知并没有错,油能助燃还能漂在水上,那还不是想怎么烧就怎么烧。
“为了对付几百人烧了整个滩涂,真是笔好买卖,若在军中出馊主意不吃军法才怪。”张守珪白了幺鸡一眼。
火油的价格不便宜,就算不计得失,烧掉整个白洋淀要用的火油也是个天文数字。
“所以只要他们不出来闹事,安东都护府也就不怎么搭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