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他的具体情况了。”水无念的目光特别在琴佳身上停留了一下。先别说转世后会如何了,单是他能否顺利转世,只怕在短期内都是两说之事。
被关押在星河暗狱的,都是宇宙海罪大恶极之人,在他们赎清罪孽前,都无法得到解脱。而这位面监狱的刑期,动辄以千万年为单位。小琴佳只是个普通女孩,寿元有限,即使在无限遥远的未来,江冽尘真有转生在雷亚界的一天,也不可能与她在同一时代相遇了。
这一生,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若是能投身在父母修习魔法的家庭中,幸福长大的话,也许不会走上歪路。”最终,水无念还是没有道破,但他紧接着的话,也揭示了异能界与凡界接壤的另一层悲哀。
“普通家庭则不好说。因为一旦踏上修炼之途,特别是想要往长生这一方向发展的话,父母和他将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凡修炼者稍微闭个百年关,再一出来,父母唯恐已是一抔黄土。所以往往这种家庭的后续——孩子,多为斩断与父母他们的尘缘去修炼,鲜有不修炼,自甘为凡,陪伴于他们身边。”
“至于父母皆为修炼者,孩子是普通人的话,常见状态是给孩子嗑药养生,延年益寿,让他们不轻易先父母而去,或者父母停止修炼陪孩子。”
“而父母只有一方是修炼者的……不多见。普通人与修炼者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长命的修炼者,是难以与短命的普通人在一起的。有多少人能接受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老得快’,自己还青春靓丽?又有多少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都要先于自己老去、死去之人?”
这还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父母会希望孩子走哪条路,孩子又会倾向选择哪个?有些父母暗暗庆幸,还好他们不会面临这种极端选项。而有些已经在面对,或者即将面对的家庭,看到这里被勾起满腹愁肠,心情都沉重了许多。
徐雯雯抓易昕双肩,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开启了日常洗脑她的模式:“听到没有?虽然容霄曾经跟我们一样是天圣学员,但他跟我们走的是不同的道路,跟你既有寿命差又有阶层差,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要再迷恋他了!”
我并没有提到容霄啊……为什么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我的机会呢?易昕满心委屈,真是怕了和徐雯雯一起看节目。不管看到任何一个情节点,她都能准确的扯到自己身上来,然后就冷嘲热讽个没完。好像自己就是个幼稚到不行的孩子,而她身担着把自己导向正轨的重责大任一般。
而且,她一直都知道容霄不会选择自己,她也没有过多的奢求,只要能像现在一样和他做朋友,她就已经很知足了。再说,她并不觉得有寿命差异的人就该始终做两条平行线,即使终有一天会面临分离,可是能够留下共同的回忆,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吧。比起从一开始就切断错误的可能性,她更渴望亲身去经历过每一条路,碰壁过,也全力去付出过,至少不会留下遗憾。真的是她……太幼稚了吗?
沐羽翼看着都眼花:“呃……这样理解对吗?”
青鸾亦是倍感心累:“感觉也差不多吧?修炼益寿跟养生延寿的说法,有那么点相似度——不过就是我们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方式,到底能否起到长寿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洛嫣月单手托腮,神色恬淡:“除非我们中有谁体质特殊吧,否则身为普通人的我们,怎么可能躲得过残酷的寿命论。”
她说起这些倒是很平静,易昕一直觉得她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她很早就接受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事实,也只想在有限的生命中活出精彩。并且,她很清晰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只专注于自身,对外界则显得有些漠不关心。像易昕这样帮这个,帮那个,被卷入一起又一起纠纷的事,在她身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小熙默默将身子蜷缩起来,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所谓寿命论,是深刻的情感,在岁月的无情流逝前,显得苍白而令人遗憾的未来。
花半夏先看了看水无念,后望向无魂刃:“无念难得机智了。所以说,将来选对象,最好选跟自己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同世界的,结局悲剧的可不少见呢……”
自然,还需尽量找同种族,毕竟不同族的人或兽之类的,体质不一,寿命长度基本也不会一致。
有些人十三岁算成人,而有的族人,或是兽,却三百岁才成年。
观众叹息,这还真是种族优势啊!
同族中,普通人寻普通人伴侣,修炼者觅修炼者情侣。拿三位见证者来说,无魂刃并不急于一时,花半夏是早已不准备找了,她的情况特殊,虽拥有普通人所不具备的能力,能观未来,寿命却连普通人的短短百年都无法企及。既然自己注定会先于恋人离开,也就没必要令对方平添伤心了。
只有水无念是已经找到了。思及火依依,之前才只看了她一幕罢了,大多数的视角都在时雨、琴佳等人这边……大概是因为依依那边的“剧情”没什么好看的,且依依处在的环境比较安全不必担心,而琴佳这边的“故事”更好看,还险象迭生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琴佳更可爱的关系?
现下瞧见菲丽卡,水无念提出了一个大众关心的问题:“菲丽卡的家庭……就是这寿命论下,加上修炼者与普通人之间差距过大的悲剧代表吗?”
花半夏轻轻摇头:“她的过去,我也望见过。不过她们家的情况,倒不是因为寿命论,而是‘两个世界’的问题。”
“菲丽卡的父亲是‘麻瓜’,而她的母亲在遇见丈夫前,因为一些事情失去了魔力,去了人类世界生活。好比两个不同阶层的人,本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两个世界的差距,让菲丽卡的母亲开始就选择隐瞒魔法的事,而父亲又无法接受女儿有魔力的事实。也许嫌隙的种子,早在最初就种下了。”
所谓的麻瓜,是非魔法人类,即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
“哦,我想起来了,”水无念露出恍悟状,“菲丽卡曾提过一嘴,她的母亲舍弃了魔力。”
无魂刃接口道:“因为失去魔力,所以她成了普通人。不过,即便如此,终究还是修炼过魔法的人,她的身体素质仍高于大多数人,不出意外的话,依然比菲丽卡的父亲长寿一些,而菲丽卡更不用说了。他要是一直都不回家,恐怕很难有机会再见到她们了。”
花半夏看破不说破:“那就要看他怎么想的了。保不准,天昙一遭过后立马就想通,便回来了。毕竟,他已经人到中年,更应珍惜陪伴家人的时日才是。”
水无念智商忽高忽低:“差点忘了,就是刚半夏提到的。既然有放弃魔力变为常人这一方式,为何不少人的选择依旧只是暂停修炼陪孩子?难不成……孩子离世后,父母会重新开始修炼?”
无魂刃双眸微合:“首先,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毕竟我们不属于这种家庭情况,孩子也不是父母本人,不好说父母具体怎么想的。况且孩子还能再生,并非没有在下次怀孕时,生出一个有魔力的孩子的可能性。”
“其次,总归是多年修炼的心血,加之能拥有更长的寿命,说弃就弃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太难了。这就比如你去问手握权势和拥有强悍实力已久的人,是否愿意为了一个孩子放下一切,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最后,我要说一件你刚才没提到的事。想为爱舍弃魔力变平常人后,跟麻瓜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但生活幸福快乐的情况还好,不幸的话,才是真的悲剧。失了魔力,想重拾起来,终究是奢望。”
寿命论破灭虚幻,阶级差更显现实。对一些爱做白日梦的人而言,这无疑是残酷的真实。
一个强大美丽的女子,凭什么为你而下凡?一个富可敌国的男子,你凭什么让他看中?
从这一点来说,易昕觉得徐雯雯都比自己看得明白。虽然她自称“是个很花心的女人”,从“南王子”晏南卿,到容凰少爷、西陵会长,还有诸多的政商界、修灵界名流,都曾被她戏称为“我老公”,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因此仅仅是将他们视为完美男神,却从未想过有一天月亮会奔自己而来。要是有哪个女粉一心以嫁给偶像为目标,她一定还会嘲笑对方是走火入魔了。
易昕知道,像徐雯雯、洛嫣月这样活得现实的人,才是大众眼里的正常人,而像自己这样,对世界充满幻想,总想去参与些什么,改变些什么的人,却仅仅会被视为“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他们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总对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充满热情,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偏偏成了那个“众人皆醒我独醉”的人。正因此,她才觉得孤单。
阶层固化,不同的阶级之间,从众层面上讲,罕有关联。拿商业领域的富二代来谈,常会进行商业联姻,娶妻娶贤,枕边人只会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却不会夺自己光芒的贤妻。终是这类家庭的女孩,更多为培养成贤德大方的“小姐”,而非如男子般继承公司的“总裁”。
那种“男女双强”的联姻模式,若不是西陵辰这类对自己极度自信,加以能力足够驾驭女总裁的男人,怕是都不敢轻易尝试。
商人越“奸”,越是精明,盛爵元自然不会异想天开。纵使自己儿子没蹲监狱,他都只会允许儿子与一个贤良淑德的小姐结婚,避免自己一手打下的财团被什么野心勃勃的外人分走。
然而,在犯过罪后,儿子找一个富家小姐当结婚对象完全不可能了。商人是逐利的,没办法利益最大化,就只能减少利益损失。在盛爵元眼中,类似状师家小姑娘那样的是很好的选择。虽说背景不是富贵人家,但自己对她父亲知根知底,双方本就是战略伙伴,萤萤也跟自己这个叔叔很亲,将来有望变成贤妻良母,好好照顾儿子。
所以当儿子说喜欢珑儿时,若非这是自家儿子,恐怕盛爵元都忍不住讥笑出声了。
纵然是西陵辰,有着庞大的商业王国做后盾,心智、实力、财力都远胜于自家,尚且没有资格与墨家莲华城平起平坐,遑论旁人呢。
在修炼的领域,大家族有不同的联姻状态。何况,七界墨家还不是寻常的大家族,恐不会只举行一般的家族联姻。珑儿又是墨皓唯一的亲女儿,还特别优秀,哪怕皇室联姻都可能有人说皇子配不上她。再加上喜欢她的人太多了,有的条件好到连十个盛家和两湖商会叠加都远不及零头的存在,拿什么跟人家的追求者比?
故此,盛爵元自是不会在这方面过多浪费时间和精力,他也从来都不觉得,爱与不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利益得失才是永远被他摆在第一位的。既无法理解,自然也就无法感同身受。或许这就是,即使亲为父子,心与心的隔阂,却比陌生人更遥远吧。
观众们正思索间,一阵优美的琴声吸引了他们。这琴声不同于此前凌雨柔与沈世韵的弹奏,没有过多精妙的技法,听在耳中,却令人感到非常舒服。
水无念也循声望去,原来是琴佳眼尖,看到了角落里还放置着一张雅乐筝,整体呈粉棕色调,弦若有光,颇为美观大方。当真是人如其名,琴佳年纪虽小,却是个爱琴之人。在征得馆主的许可后,就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开始弹琴。
据花半夏说,琴佳最初表达出对那架琴的兴趣时,馆主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吟吟的点头应了。而在琴佳轻轻拨动琴弦,弹奏出第一个音节时,馆主眼中的诧异就更是毫不掩饰,连上杉菲丽卡都有些疑惑的望向了他。
这小姑娘……竟然能弹响那架琴?正准备离场的沈世韵也站定了脚步,琴弦闪动的点点波光,仿佛也倒映在了她深深的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