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辰对他的态度显然也是相当满意,淡淡一笑,道:“最近正打算投拍一档MV,我觉得两位很符合我理想中男女主角的气质,不知可有兴趣一试?”
“这个,”容霄没有正面答复,“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凤薄凉笑了笑,一手搭在容霄肩上,向西陵辰一点头:“我看他。”
她的思想,一直以来受江烬空影响很深。在她看来,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都只是形形色色的人而已,所以就算是商界风评极差的西陵辰,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
只是因为墨孤城的关系,她下意识对墨家商行的印象,总会更好几分。
西陵辰笑容不改,颔首应道:“好,我一定耐心等候两位的档期,很期待跟你们的合作。”
停了一停,他又故作随意的朝柳茉瞟去一眼,淡笑道:
“没有想到,小茉和两位还有着这样一层关系,人生的缘分,真是处处可见。”
柳茉暗吃一惊,待在他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亲热的称呼自己。但她也同样是个中高手,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是普通的艺人,只有被商业老板挑选的份,自是不值一提。但他们两个都是天宫门的修灵者,再加上凤薄凉的特殊身份,就算是娱乐界龙头,也得好声好气的巴结着。
刚好自己是容霄的学妹,对西陵辰而言,他们就成了“下属的朋友”,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显然还不够亲密。但如果他和自己同时也是朋友,那他们就是“朋友的朋友”,自然就成了同一个朋友圈子。
一个称呼的改变,就可以从本质改变一层关系。这种交际技巧,西陵辰明显是相当熟稔。
此外,俗话说“谎言说多了也就成了真的”,实践证明,当你长期向另一人灌输某种暗示,对方就会从最初的抵触,到慢慢接受,直到最后的深信不疑。
这也就是说,就算柳茉和他们原本只有一个“学长学妹”的挂名身份,但在长期暗示“大家的关系并不一般”后,他们也会真的接受,她是一个和自己非常亲密的好朋友。
没想到,有一天会长也需要沾自己的光……柳茉这样想着,心里自是一阵得意,表面上,她继续摆出了人畜无害的温婉笑容。
几人又是闲谈一阵,这时容天振刚好也办理完了交易手续,临走前经过容霄身边,别有深意的按了按他的肩。
“傻小子啊,我就先回去了,你……”他朝凤薄凉身侧略一挑眉,加重了语气,“也要好好努力啊。”
这句话里有两层含义。一是指让他好好学习那本《君子经》,而另一层,却是让他努力追上凤薄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容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匆匆一点头,算是让他放心。
西陵辰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这时也是轻易注意到了两间人的互动,视线一转,主动开口道:
“怎么,容行长,你们也认识?”
容天振打了个哈哈,随口应道:“是啊,是我很谈得来的一个晚辈,他还在读书那会儿,我就认识他了,也一直都很欣赏他。这不,现在已经挺有出息了!”
西陵辰略一点头,探究的目光,仍在两人之间转动。
“说来也巧,两位是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本家呢。”
不说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柳茉倒也有些好奇了。仔细观察两人,眉眼间还真能看出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她在天圣待了这么多年,知道容天振是知名院董,德高望重,容霄却是以顽劣出名,被所有导师嫌弃的校霸,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什么关系啊?
“哈哈……西陵会长真会开玩笑。”容天振敷衍的笑笑,似乎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就要转身离开。
“容行长,”西陵辰又叫住了他,神情淡然,只若闲话家常,“听说令郎最近交了女友,正打得火热,还得请您代我转达一声恭喜。”
容天振听他话题转得突兀,不由稍一迟疑:“这个……我平时忙于生意,对这些倒还真是不大清楚……”
他又仔细思索一番,点了点头:“不过,好像确实是谈了一个女友,还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交往之后,凰儿也变得更愿意上学了,多半是那个小女友的功劳。看来有机会啊,我也应该见见她。”
西陵辰淡淡一笑,言语中竟是有着几分教导后辈之意:“容行长,生意要顾,也不要疏忽了对儿子的关心哪。否则容凰小少爷,可是要有怨言的。”
“西陵会长说的是。”对此,容天振倒是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
一个好的商人,往往很难同时是一个好父亲。平日里,自己和妻子分别在外界奔忙,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几趟家,凰儿能打交道的,就只有别墅里的佣人。他见父母的时间,远不如见管家的多。
也正是因此,他自知对儿子有所亏欠。就算儿子的性格日渐嚣张跋扈,他也默默选择了放纵。因为他明白,如果儿子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表达抗议,但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妥协……那么至少,给他想要的自由,也算是一份“爱”了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儿子真能找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能够把他带向正途,对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就是再好不过。
看着面前那衣冠楚楚的青年,容天振心有感触,自嘲的叹息一声:“明明都是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我还一直很希望,我家凰儿能多向你西陵会长学习呢。要不,等你哪天有空,我叫上凰儿,让他也带上他的女友,咱们几个人在一起吃个饭,顺便也让凰儿向你讨教讨教生意经?”
西陵辰微笑以对:“这个自然没问题,我等容行长的邀请。”
在成年人的社交礼仪中,“改天有空一起吃饭”,是一定要说的。但至于这个“改天”究竟是多久,恐怕两人都知道,是遥遥无期的。
这边的寒暄,也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另一边,“拍卖师”端木止,正亲自带着烈焰领取凤凰泪。
由于烈焰财大气粗,在整场拍卖会中,前前后后拍下了一大堆商品。如今端木止已经是有意将凤凰泪放在最后了,但这交易后台人太多,他始终也还没找到一个光明正大动手脚的机会。
所以,当他终于不得不取出凤凰泪的包装盒时,仍是迟迟不愿将拍品掏出,一直在东拉西扯的拖延时间。
“客人您不知道,这凤凰泪呢,是需要‘养’的。也就是说要让它暴露在大自然中,充分吸收日月之精华,它的那个……‘能量’,才会被更加充分的激发出来……”
烈焰明显已经不耐烦了:“你别给我啰嗦这么多,赶紧把拍品给我。”
端木止干笑连连,一边是烈焰鬼帝,一边是主上,两边都得罪不起,语宁那丫头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冒险……他心里有一万句怨言,当下却仍是只能没话找话的往下说。
“那什么……我再说一句,如果要利用它的诅咒媒介,就需要让所有人都认不出来,用不用我再免费帮您‘包装’一下?”
看到烈焰暴怒边缘的脸色,端木止终是叹一口气,识相的摆摆手,表示自己就此闭嘴。
转身打开盒子的一瞬间,趁着背对着他,端木止将心一横,指尖一弹,一道纯银色光束悄然贯出,迅速融入了凤凰泪内部。在表面反射出一道剔透的光泽后,就彻底消隐无踪。
西陵辰那小子不讲信用,害他精心策划的“鹬蚌相争”大戏无法上演,最后关头,他只能在凤凰泪内部留下自己的灵魂烙印,这样不管它将来到了哪里,几度易手,自己也都能感应到它的下落。
暂时等待机会……一旦它脱离了烈焰鬼帝掌控,落到一位弱者手里,他就可以下手硬夺了!有了这个保障,想必主上那边,也可以再商量商量……
“哎,我说你……”烈焰的声音忽然阴沉了许多,同时背后伸来一只火焰手掌,一把拎住了他的后领。灼人的热度,已经紧贴上了皮肤。
端木止大惊,只道自己在凤凰泪上做的小动作,是被他发现了。
正琢磨着该如何掩饰,烈焰就拽着他转过身,皱眉紧盯着他,语意迟疑。
“你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
端木止不敢细想,第一反应就是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您烈焰鬼帝见多识广,朋友遍天下,我只是沧海一粟而已……大概咱们曾经在哪座山头,擦肩而过吧……”
烈焰却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他很相信自己的记忆,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对一个毫无交集的人产生熟悉感。
这个人,绝对是自己见过,并且深度接触过的……
看着他那双纯银色的眼眸,以及眼底深处混杂着狡黠的恐惧,烈焰略一皱眉,忽然抬手,一把将他头上的尖顶帽扯了下来!
那如流水般直披而下,极具标志性的华丽银发,让烈焰顿时灵光一现:“你是上次将时之至宝交给我的小子!”
那还是天宫门现世之前,当时的烈焰,正烦恼着如何取悦罗帝星,让他应允四方鬼帝的结盟。恰逢时光钟楼之乱,前去夺宝者,丧生不计其数,原本以为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宝物也是子虚乌有,却不料刚好有人主动找上了自己,还将那最为珍稀的“时之至宝”送到了自己眼前。
同样是献宝,他直接拿去献给罗刹鬼帝,远比献给自己的好处更多,为何要如此为人作嫁?
烈焰当时就提出了这个疑问,那人却只说,他只管放心收下就是,能够促成四方鬼帝结盟,对整个世界的格局都会大有好处。
据他说,这是受到了一位“祈邪谷主”的委托。他的主上就只告诉了他这么多,其他的,他也不知道了。
而那个人,就是眼前的端木止!
“你到这里,又想干什么?竟然还假扮成拍卖师?”烈焰认出了他的身份,心里的猜疑却是半点都没有减少,眉毛一皱,“当初那个欢迎式,有意挑明我和九尊者的身份,我就觉得有鬼……莫不是祈邪谷又要打凤凰泪的主意?”
“绝对没有,绝对没有!”端木止连连担保,“主上只是听说,烈焰鬼帝有意于凤凰泪,担心被其他人横插一脚,就拜托我来助您一臂之力……好在现在,您不是已经顺利拍下了么?”
“……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见烈焰眼神晦暗不明,端木止又颤颤巍巍的举起一只手,“我以祈邪谷的名义发誓!”
尽管他已经再三表示忠心,烈焰却反而是越来越怀疑了。
当初祈邪谷促成四方鬼帝结盟,又不求回报,他就觉得很奇怪。哪有人会甘愿促成一个新生势力坐大,甚至碾压过自己一头?没有表面的图谋,那就是有暗中的图谋了。
而且那以后他曾经着意调查,即使以他现在的地位,竟然都查不到什么有关祈邪谷的信息。
查不出过去的人,要么就是真的没有过去,要么就是将过去藏得很严实。烈焰认为,祈邪谷就是后者。
所以,即使他们帮过自己,他也一直都不敢完全信任。毕竟,他可不是那种贪一时便利,就会后知后觉,沦为旁人棋子的蠢才——
烈焰是思绪翻覆,端木止也是忐忑不已,不知这番说词能否取信于他,两人正僵持间,门外忽然有另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这位就是熔岩地狱的烈焰小友么?本王久仰大名。”
缓步走入的,是一位华丽衣衫的中年人,背后一对金光灿烂的火焰翅膀尤其醒目。身上的妖力波动,已经达到了妖宗境界,分明已经有能力化为完全的人形,眼下却似是有意保持这种半人半兽的形态,即使在人族强者云集的拍卖场,也是毫无顾忌。
在他前额,有着一道火焰烙印。即使只是凝固的妖纹,但那张扬舒卷的火苗,仍能让人感到一种侵蚀灵魂的炙热威压。
烈焰目光一动,沉默半晌,很快就转身施礼。
“不知凤王前辈驾到,烈焰有失远迎,还请前辈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