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积极参战起,也让金思琦的性格变得开朗了很多。虽然在战场上,她的表现并不能称得上出彩,但是至少有那么一件事,可以让她全心全意的去完成,她不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小兵,而是一名真正维系着胜负大局的战士……这样的价值飞跃,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平时若是遇到困难,只要她开口,就能得到大家热心的帮助。就如上次任剑飞教她练剑,再比如,那些和孟昭一起翻寻古书的后勤兵,偶尔会故意喊她几声嫂子;到了晚餐时分,她还可以和乔曦莹、颜雪梦一起开几句玩笑,女孩子之间总是最容易熟络的,嘻嘻哈哈就闹成了一团。
虽然江彩妮对她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既然自己的世界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要因为她对自己的鄙夷,就自轻自贱呢?
下了战场回到己城后,如果是在往常,她总会低垂着头,快步从人群中走过,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现在,她已经能够大方的去和迎面走过的人打招呼,每一次收到愉快的回应,也总能让她的自信心大幅增强。
她开始觉得,其他人也并没有那么可怕,而自己,也没有那么卑微。
但今天看到她回来,孟昭的反应却有些明显的冷淡。在她和其他男生说笑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等她寒暄过后,专程跑到他身边,他又是故意把头一扭,成心在给她甩脸色。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金思琦心中不解,难得的好心情也一分分的低落了下去。在他身边坐下,试探着问道:“孟昭,你这是怎么啦?”
随着她话音刚落,孟昭猛地回过头,一扫先前的冷淡,紧紧拉住了她的手:“思琦,你答应我,你不要再上战场了好不好?”
金思琦疑惑的望着他:“怎么……我在战场上的样子……不好看么?”
孟昭大力摇头:“不是,好看,特别好看!可是就是因为太好看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沮丧的垂下了头:“我总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你已经可以上战场杀敌了,队伍里也有很多人称赞你,可是我还是只能在这里做着后勤工作,和你相比,我好像一点都没有进步……”
这些话,孟昭已经忍了好多天。
以前,金思琦是个安静内向的女生,她没有太多朋友,她的世界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她只能处处围着自己转。也正是这样的亲密关系,才能让孟昭觉得,她是自己的女友,也才能有一种“她独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但现在,金思琦越来越受欢迎,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她的笑容不再只向自己绽放。孟昭总能看到,她和自己小组的后勤兵打成一片。就好像,她已经成了“大众情人”。那么自己呢,她还会在乎自己吗?
“我娘说过,找老婆不要找太能干的。”孟昭闷闷的说着,“因为如果她的能力胜过你太多,她就会看不起你,然后,她就会甩掉你……”
“思琦,你也会看不起我吗?”他焦急的抬起头,“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可是我只是太怕失去你,我怕自己配不上你……”
听着他这一连串的内心独白,金思琦一时又是震撼又是无奈。
“孟昭,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当然不会配不上我,是我一直都在担心自己配不上你啊!”
“所以,是我知道你想上战场,才会努力去抓住这个机会,我只是想要离你更近一点……”她的脸越来越红,这还是第一次,她这样向一个男孩倾诉心声。
孟昭忽然激动起来:“真的吗?思琦?你真的是因为我,才会去上战场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金思琦也顾不得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反握住他的手,认真的凝视着他。
“孟昭,我们两个都不要再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了好不好?可能现在我们的实力确实是不如他们,可是在队伍中,一定也有我们才能做到的事情啊!只要我们都坚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将来其他人也一定都会肯定我们存在的意义!”
她真的没有想到,孟昭竟然会把自己当成太阳,这让她又是惭愧又是感动。
实际上,孟昭才一直是她的太阳,是把她带出无边黑暗的太阳啊!
就算现在的她,已经比当初优秀了太多,但孟昭在她心里,也始终都是独一无二的。毕竟如果没有他的鼓励和帮助,就不可能有今天的自己。
如果在自己跨越泥沼之后,就抛弃那个和自己一路同行的人,那不就成了过河拆桥吗?
以前,她一直担心自己配不上孟昭,所以她努力的去改变,终于,现在这个优秀了许多的自己,已经有勇气堂堂正正的站在孟昭身边。
她终于有资格,去握住自己的幸福。
……
次日的战场上,B组战士才出城门,就出现了有些戏剧性的一幕。
任剑飞虽然坐在马背上,却一直都在止不住的傻笑。也正因此,几次勒歪了马缰,令得马匹东倒西歪。
凌瑶箐满心鄙夷,也讥嘲过几次“你到底在抽什么风?”任剑飞也不回答,还是自顾自的傻笑着。
凌瑶箐只感到和他无法沟通,也无意再浪费时间,扬起马鞭,当先杀出。
被远远甩下的任剑飞,一边抚摸着战马的鬓毛,一边仍是不住傻笑。几乎要让B组的人担心,他是不是突然患了失心疯,是否该赶在战斗开始之前,赶紧找人去把他替换下来。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任剑飞临行之前,曾经和沈安彤有过一段这样的对话——
“唉,你们女生的心思是不是都这么难猜。”彼时的任剑飞还是愁容满面,“前一刻还在跟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要对你发脾气?”
在他讲解过前因后果后,沈安彤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种人是要‘注孤’的。”
“这么跟你说吧,她是在看到你教金思琦练剑之后就生气了,包括你之前跟她Kiss,她都没气到这么大,这说明了什么?”
任剑飞下意识的反问道:“说明了什么?”
沈安彤真想把手中的草叶丢到他脸上:“说明她喜欢你啊傻子!她要是不喜欢你,她管你教谁练剑呢?”
“我再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说今天我就脱单了,你会不会难过?”
任剑飞仍在懵懂状态:“不会啊,你找到男友了,我为你开心才对啊!”
沈安彤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那如果,脱单的是凌瑶箐呢?”
“这……”任剑飞沉默了,只是想一想这种可能,他都会感到胸口发痛。他不想去做这样的假设!
沈安彤抓住了他的表情变化:“哎,是不是心里就会有种酸酸的感觉?”
在他的胸口轻轻一拍,沈安彤扔下草叶,潇洒的站起。
“你家妹子现在就正在体验这种感觉。”
——所以,这也就是说,凌瑶箐的反应,是因为她在吃醋?而她吃醋是因为她喜欢我?
看着正在前方奋勇杀敌的凌瑶箐,任剑飞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爹,看来这回,你不用再担心我找不到老婆了……”
……
要说剑窑宗主最担心这个儿子的,不是他会在外面闯祸,也不是他被别人欺负,反而就是他的终身大事。
事情还要从更早的时候说起。
在最初,作为宗主的独子,任剑飞原本是被当做宗门继承人培养的。
但由于这位小少主天生就心思跳脱,不喜欢一板一眼的生活,而这炼器的手艺,沉闷辛苦,显然也并非他的心头好。
早期,弟子们曾经尝试过“陶艺教学”的训练,也就是通过泥模来制作器胚。虽然看上去,有些类似于小孩子的玩意儿,但对他们来说,却正是必须掌握的炼器基础。
当长老来检查的时候,别人的泥模都端端正正的,只有任剑飞做出来的,没稳住多久就开裂了。虽然他用泥块努力填补,但最后的外形仍然是相当粗陋。
任剑飞还记得,原本长老是轻抚着白须,对每一具泥模作品,都会微笑着点评几句。但在点评到他的时候,长老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想破口大骂吧,对方是小少主,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但要夸吧,面对这样的“作品”,他们又实在夸不出来。
泥模烧制,完败!
学炼器的弟子,也必须先学习阵法基础。每天,他们都需要像学生一样坐在小课堂里,听先生讲课。
这阵道学,也并不仅仅是会画阵纹就够了,其中同样涉及到大量的公式。为了要将公式讲解透彻,先生也必须时不时就给他们讲一些算学知识。
虽然炼器师、符师,并不是专业的阵法师,他们要学习的,仅仅是阵道学中的一小部分,因职业的不同而各有侧重。但就是这一小部分,对任剑飞来说也是难如登天。
每次上课,他就把头藏在课本后面,随着先生的讲解,脑袋极有节奏的一点一点。每到课程过半,瞌睡虫就彻底战胜了他,他会朝前一趴,整个人完全栽倒在了课桌上。
先生看在眼里,但念在他是宗门的小少主,不便过多责罚,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继续用他特有的催眠嗓音,向大家讲解下一条公式。
别看任剑飞平时的日子过得挺逍遥,每次随堂考卷发下来,也就到了他的“受难日”。
在最后几名的队伍中,他总能榜上有名。少不了被宗主提着鞭子狠狠的抽一顿。
这一次,他的成绩更是创下新低,一个刺眼的30分,就这样鲜明的留在了考卷上。
似乎连先生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教出这样一窍不通的学生。批改时多次情绪激动,笔尖频频刺穿了纸背。
阵道学,完败!
渐渐的,宗门内开始有传言说,“宗主家的小少爷,炼器基础还不如外门弟子。”
任剑飞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但他倒是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每天照样是叼着一根草杆,悠闲的东晃西晃。
在他看来,成功的道路又不是只有炼器一条,为什么自己烧不好器胚,就一定是个废物?昨天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为蚂蚁找到了一条搬家的捷径,其他弟子做得到吗?
要是在别的宗门,这种“废柴二世祖”,是少不了要被师兄弟们欺负的。但或许是因为任剑飞性格开朗,平时就算被讽刺几句,他也总是一笑置之。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更是从不吝啬,跟一众弟子倒还拥有着良好的关系。
最初,任剑飞是因为生活在这个环境里,不得不跟其他弟子一起学习,但在他一次次因为成绩不好,遭到父亲和教习长老的训斥时,他终于忍不住做出了反抗。
“你说什么?你不想炼器?”闻言,剑窑宗主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任剑飞振振有词:“人各有志,我的爱好真的不在这里,就算勉强学下去,将来肯定也是成就有限,那不还是砸了我们剑窑大宗的招牌嘛?”
“你……”剑窑宗主奋力喘息了几大口,“好,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的爱好究竟是什么?”
一说到这个,任剑飞立时就神采飞扬起来:“游山玩水啊!我从小就有一个目标,我要遍访名山大川,吟诗作画,做一个出色的旅行家!”
看到儿子那张“不识愁滋味”的笑脸,剑窑宗主暴跳如雷:“你真是要把我给气死了!你这叫什么爱好?你这完全就是不务正业!没有一技之长,将来你生活的钱从哪里来?你吃什么喝什么?”
任剑飞更是理直气壮:“为什么爱好就一定要跟赚钱联系在一起?要是喜欢做一件事,仅仅是因为它能赚钱,那还能叫爱好吗?还不如干脆就说是‘爱钱’好了。比如爹你,你这么喜欢炼器,难道就是因为炼器能赚钱吗?”
剑窑宗主被他气得哑口无言,只能连连捶胸顿足,感叹自己怎么生出了如此“孽子”。而在他发火的当口,任剑飞早就大摇大摆的出了门,继续过他的快活日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