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定了计划后,几人立即着手施行。
为免人微言轻,凤薄凉主动提出,请求天宫门的官方协助,让第四组的参赛者都来配合调查。
在几人的注视下,一众考生排起了长队,逐一走进考场,又在出门后触摸第二道阵法,进行灵力图谱的解析。
然而,进展却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顺利。
每个离开的考生,都顺利解析出了灵力纹路。孟婵每看过一个,就对其他人摇一摇头,示意他确实接触过药水。这失败的次数多了,四人最初那一份热情,也被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这会儿,凤栖梧刚刚触摸过阵法,一面静等图谱成形,同时接过凤薄凉递来的手帕,慢吞吞的擦起了手。
“薄凉姐,这个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好像是安彤根据她听过的故事想出来的吧。”凤薄凉随口答道,“怎么了?”
凤栖梧淡淡吐出几个字:“难怪很蠢。”
“你要主意的话,我给你想一个。”他抬起头,扫视着那群排着长队的参赛者,目光冰冷,仿佛看着一群待宰羔羊。
“用同种毒液大量制造成品,然后全场放毒,哪一个撑不住,最先拿出解药自救,那个就是凶手了。”
“你这不是错杀一千吗?”凤薄凉抓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顿乱揉。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想,那凶手只是被幕后人作为弃子操纵的,恐怕他身上同样不会有解药。万一真的给毒死了,线索也就彻底断了。
何况这个方法,也太容易牵连无辜了。至少凤薄凉是绝不会接受的。
又过数人,测试者进行到了徐子继。
“这样你们满意了吗?”擦净了手,徐子继狠狠甩下纸巾,脸上满是被打搅了修炼的反感。
“我徐子继就算要打败顾铭栩,只会用堂堂正正的手段,绝不会在背后放冷箭!”
“薄凉小姐,我敬重你是九幽殿的人,我已经配合过你的调查了,但是希望今后,无凭无据,你们不要再随便把我拉进这种无聊的把戏里。”
冷着脸甩下这几句话,徐子继朝着凤薄凉敷衍的一拱手:“告辞。”
他才走出不远,凤薄凉看着纸板上缓缓成形的灵力图谱,却是眉头微皱。
“哎,你等一下。”
徐子继停下脚步,半转过身,嘲讽的一挑眉:“怎么,找到我是凶手的证据了吗?”
凤薄凉打量着图谱,时不时就抬头望向他,迟疑道:“凶手的证据倒是没有,不过从图谱看来,你的灵力运转,似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随后,她又好心解释道:“灵脉紊乱,是修炼出现异常的征兆,不能忽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知你修炼的是何种功法,我们可以共同探讨。”
徐子继最初似是一怔,但很快,他的面部线条就绷得更紧了。
“我修炼的是城主府的特殊功法,徐家子孙,每一个都要修行,就算灵力运转不同,也只会是比外界之人高明,绝不会差!”
“如果你要向我打听功法之事,这是我们傀儡城的秘密,恕不外传。”
不顾凤薄凉的劝阻,他就掉头大步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沈安彤瞪着他的背影,脱口道:“看他那一副拽上天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我们凉姐是九幽殿大小姐哎!谁还稀罕他的破功法?”一边说着,她也悄悄偷瞟凤薄凉的反应。
很明显,以她这“两头不落空”的手段,如果让她单独面对徐子继,她一定会立刻换上一种说法:“傀儡城的功法真是太了不起了,连九幽殿大小姐都会眼红呢!”
“他的灵力运转,比别人都要慢,就跟一具傀儡一样。”再回到现实中,看过几眼纸板上的灵力图谱,沈安彤不屑的冷笑一声,“我看那确实是他们傀儡城的不传之秘,修炼得多了,正常人都快变成傀儡了!”
“但是,他的同族徐谧意,灵力运转就很正常啊。”凤薄凉对比着两张图谱,依然百思不解。
灵力运转缓慢,通常是发生在年事已高,修为却再无寸进的老人身上。那时候,他们的身体机能开始衰败,体内气血也像寻常老者一样逐渐枯竭。于是他们的灵力,也会渐趋缓慢。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太过充盈的灵能了。
又或是,一个人本身的体质较弱,再如正常人的重病时期,那么同样是出于自我调节的作用,他们的灵力是会相对缓慢不错。但无论如何,这种状况,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纪轻轻,又是身强体健的小伙子身上!
凤薄凉苦苦思索,要说灵力缓慢,也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就是如上述所说,气血衰败,灵脉枯竭所致。而另一种,的确是有益无害,便是一些年轻天才心性成熟,不再如同龄人般,血气方刚的闷头直闯,而是懂得沉心静气,稳扎稳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灵力会更加沉凝,每及调动,威力也是更为强大。
好比如今那两大夺冠热门,颜霂霖和墨孤城,就已经早早迈进了这个范畴。只可惜大多数的参赛者,依然是停留在横冲直撞的时期。弑九天就是此中代表。
两种情况,在图谱上或许有所相仿,但凤薄凉自幼就翻阅过大量的秘法典籍,又得天宫主人亲自教导,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莫非,那徐子继是练功出了什么差错,而他自己却又不知?
既然徐谧意的灵力图谱并无异常,那就说明傀儡城的功法,本身对人体并无危害。只是徐子继性格冷傲,又太过贪功冒进,一时走错了路,也是极有可能。
“别管他了。”容霄见凤薄凉想得苦恼,主动拿过了她手中的图谱,安抚的按了按她的肩,“既然他不是凶手,那他的个人状况,我们也没必要过问。如果以后他的修炼真的出了差错,我们能帮的,再帮一把就是。”
凤薄凉仍有些担忧,但当下的情况,似乎却也只能如此。而在几人说话间,一名测试过后的考生,正探头探脑的看着桌上的图谱,每次与旁人对上视线,都会立刻小心的收回目光。待身边的人离开,又会再次故作不经意的挑高眉梢。模样很有几分鬼祟。
那人披着一件褐色外套,前襟就那样随意的敞开着,头发做了简单的烫染。不过或许是相貌太过普通,他这副“职业学院学生”的打扮,基本上让人过目就忘。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他这几次三番的偷看,已是引起了容霄的注意。瞟了他一眼,淡淡询问道。
那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答道:“没有,没有……”再不敢耽搁,最后朝桌上的灵力图谱望了一眼,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这个人,看上去确实有些可疑。不过有的人天生胆小,一遇上大规模的搜查,哪怕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也会吓得两腿发软。刚才那些个排队的参赛者,比他表现更慌乱的都有。因此这个小插曲,几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调查终于是彻底结束了。然而,单看四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一次,果然还是没有什么实际的进展。
“白搞了这么大阵仗,结果他们都触摸过瓶子了。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啊。”孟婵仰天长叹。就连她精心刻画的阵法,也没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沈安彤尴尬的笑了笑:“可能凶手也听过这个故事吧。”
确实,这是在民间传说中,一个相当老的探案故事。而沈安彤几乎是原封不动的照搬了过来,也难怪能被凶手一眼识破了。
“看来,咱们还是得去调查一下容霄哥说的,‘无组织人员’了。”各自唉声叹气后,凤薄凉重新站起身,顺手也把身边的几人都拉了起来。
“那差不多得把整个第四组都调查一遍哎!”沈安彤哭丧着脸,一边一个的搭住了两人的肩,“任务艰巨啊……”
于是这几人继续调查不提,且说先前那披着褐色外套的男生,离开大厅后,就独自闷着头直走。时不时的,他还会悄悄抬起视线朝四周打量一番,仿佛生怕会有人跟踪他。
一回到宿舍,他就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拿出玉简,手指像抽筋般的在屏幕上按动着,接连发出了一条又一条的短讯。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短讯的会话界面。这种界面的特点是,不再将讯息逐条显示,而是让它们全部罗列在一个会话窗口之内。左首一列,是对方发来的讯息,右边则是玉简主人所发送出的讯息。
如今,那屏幕上具体的文字,虽然细微难辨,但也足以一眼看出,大段大段,密密麻麻的讯息,几乎全部是集中在右侧。
也就是说,玉简主人已经发送过大量的讯息,但不知何故,另一方却始终没有回复。
静候片刻,见玉简内仍是一片死寂,在那名考生的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大片的冷汗。额角青筋爆起,剧烈的跳动着。而他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犹如发了某种急病一般。
“回复啊!”他的右手紧握着玉简,空余的左手在桌上狠狠一捶,“你们是要让我死吗?”
也不知是疼痛还是紧张,他的左手在桌面上蜷缩了起来,挣扎半晌,五指微松,其中若隐若现的露出了一只小瓶。
那考生紧盯着小瓶的目光,就好像它是一种最恐怖的东西,他恨不得立刻就把它丢得远远的。但这东西一旦脱离了他的视线,所造成的危害似乎会变得更大。因此尽管心力交瘁,他也不得不继续把它握在手中,就像握着一只暂时僵卧,但随时可能醒转,并狠蛰他一口的毒虫。
正在他最煎熬的时期,分明已经被他反锁了的门,却忽然传来了锁销转动的声音。
一定是有其他室友回来了!这间宿舍的钥匙,住在这里的人都有。啊,该死。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的桌子,刚好是面朝着房门。不管有任何人进来,他都会第一时间跟对方打个照面。
先前选择这张桌子,只是因为他的床就在朝门右首的下铺。晚上坐在桌子前看一会儿书,累了直接一个翻身上床,非常方便。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个位置竟然有那么大的隐患!
条件反射般的,他猛地拉开抽屉,把小瓶扔了进去,再“砰”的一声将抽屉撞上,接着急急忙忙的寻找锁头,就往抽屉上挂。
也就在抽屉刚刚合拢的一瞬间,房门被推开,简之恒走了进来。
“哎,施亚,你在宿舍啊?”一看到那名考生,简之恒似乎愣了一下。
刚才他转门把手的时候,房门是反锁的,他才不得不掏钥匙开门。但一般来说,只要宿舍里有人在,为了出行方便,通常都是不会锁门的。已经做好了“房里空无一人”准备的简之恒,冷不丁看到施亚,这才稍感意外。
不过很快,他抬起视线,就看到靠窗一侧的下铺,唐暮正在床上睡觉,被子裹得很紧,外套被团成一团,胡乱的盖在脸上遮挡阳光。这一看,简之恒也就释然了。
也许先前房间里只有唐暮一个,睡觉之前,他理所当然的锁了门。后来施亚回来,看到唐暮在睡觉,为了不影响他,就同样锁上了门。嘿,想不到施亚这小子,平时看上去有点不合群,关键的时候心还挺细的!
“对了,你之前说,你家里出了点事,现在怎么样了?”为了唐暮,简之恒有意压低了声音,又向施亚询问道。
施亚是无涯的学员,记得当初,为了准备预选,他们几所学院的候选者,都被集中在天圣统一训练。那个时候,他对施亚的印象,就是一个虽然有些沉默,但为人还是不错的男孩子。
有了好朋友关椴的先例,简之恒对施亚,自然不会有什么歧视。他还是照常拉着他融入团体。在他的热情下,施亚的性格,确实是稍稍开朗一些了。
只是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条传讯,接着脸色就变了,还到处问大家借钱。那时他只说家里出了事,却又不说是什么事,结果当然是并没借到多少。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简之恒却还一直记挂着。难得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关心一下。
谁知,施亚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般,脸憋得更红了。几乎是粗暴的将锁头扣了上去,吼道:“不关你的事!别问了,走!走!”
“到底怎么样了?”简之恒见他这样,就更是担忧,“那个时候我身上确实没有太多的钱,现在我家里刚给我打了一笔生活费,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帮助你的……”
“都说没事了!走啊!”施亚大吼一声,暴出的眼球里尽是血丝,好像随时都会冲上前打人。
简之恒虽然有些困惑,但也表示尊重的点了点头:“那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而后,他在衣柜里找出了一件外套,就离开了宿舍。
在他走后,那一直在睡觉的唐暮,忽然拿开了脸上的衣服,安静的朝着施亚的方向投去一瞥,神色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