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持续的修炼中,叶朔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天,十天,还是一个月,对于现在的状态来说,都没有多少分别。
随着他的灵力外放,在身周形成一团涌动的能量波浪,石壁上的光芒也跟着不断炽盛,每一道古文字都仿佛活了过来,如水纹般缓缓浮动。暗蓝色的幽光倾洒而下,同时在他体内,也有种沉寂的气息,如同与之遥相呼应般,翻涌迭起。
素衣身影安然盘坐,两种截然相异的能量,正在彼此相融,却又彼此碰撞,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自头顶至上半身,都被笼罩在一层幽蓝色漩涡中,如同一道当头扣下的玻璃罩;而自腰间至盘坐之地,则涌动着一丛淡白色的火焰,如同一座旋转的莲台。
随着蓝光不断扩大,火焰也燃烧得愈发剧烈,初看似水火不容,但细加感应之下,这两团气息的波动却是正在无限贴合,吸纳对方的精华,滋补自身。而今自外侧观来,那幽光与白焰,已是隐约的连成了一线。
在两团能量彻底融合为一时,叶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说起来,真的好奇怪。”
凝望着石壁,却是久久无法从那闪动的文字中找到答案,叶朔只好又将目光转开,“在这里修炼的时候,我有种自己成了天地真神的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在朝我欢呼膜拜……青想熊你不要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青想熊的声音慢悠悠的响了起来:“照你说的,那应该是信仰之力。修灵者修炼时,如能沐浴信仰之力,对自身的助益是非常大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主动去开山立派,就是为了收获更多的信徒。但是在这里为何会聚集了如此众多的信仰之力……而且更奇怪的是,信仰只能作用于个人,从未听说过吸收他人的信仰之力,难道又是因为你这大杂烩的体质?”
“你问我,我该去问谁啊。”叶朔无奈扶额,“青想熊,我发现你的知识面,就和你的预知能力一样半吊子。”
叹了口气,正要重新进入修炼状态,忽感储物戒指一阵颤动,接着“嗖”的一声,一张卷轴自动飞了出来,卷面摊开,悬浮在半空。石壁再次洒下光芒,这一次叶朔看得真切,那壁面上的文字都投下了道道虚影,恍如要离壁飞起,而卷轴不住飘飘展展,上方的精神符文似乎正在被人飞速改写,从形状到排列,都在不断的发生变化。
叶朔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也不知自己是否该去阻止,实说这一刻的他,早已被这一幕完全震住,忘记了任何行动。直到整张卷轴“更新”过数遍,卷面的光影才渐趋暗淡,重新化为了一张平整的长卷,轻飘飘的坠落于地。
叶朔坐在原地,发怔了好一阵子,才省起去将卷轴拾起。重新翻阅,虽然仍是一字不识,但他却能隐约的感到,卷面所散发出的压迫感,已经比自己最初得到时,翻上了数倍不止……
“咦,主人,你这是撞大运了啊?”青想熊惊喜的叫了起来,“这吞云级秘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已经在刚才自动提升到玄天级了!而且就算是在玄天级秘法中,也绝对是高等货,直接就甩了那些普通秘法几条街!”
叶朔刚才虽然也隐有猜测,但在得到青想熊亲口确认后,仍是大为惊喜。
之前他早就觉得,一份自符师门创立之初就留传下来,数百年皆无人可破的古老传承,不该是只有吞云级这种程度。这样看来,就是卷轴的内容曾被封印了一半,唯有来到这面石壁前,才能得到完全启封的钥匙。那位大能者做下这一着二手准备,也算是给了传承者另一道考验。
“不过,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那位前辈和这荒神古墓有什么关系?”叶朔困惑的抓了抓头皮,“而且,那卷轴中并未提及任何有关荒神古墓的讯息,弥慎师父他们显然也不知道,我若不是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岂不就一直没有机会解开其中的封印了?”
“咳咳,别想太多,也别高兴太早。”青想熊回应道,“虽然这秘法是变得更高级了,但主人你当初连吞云级秘法都修炼不了,现在它升级了,你的悟性还没有升级,唉——”青想熊摊一摊手,取代了自己未说完的话。
自从神行烈离开后,青想熊的嘴巴就越来越不饶人了。虽然它的提醒确实犹如一盆冷水,但叶朔紧握着手中的玄天级秘法,仍是兴奋不已。
这一份,再加上早前在玄天派,师父交给他的那一份,这样自己就有两份玄天级秘法了,就算是那些大宗门的子弟,想来也不过如此。手头上有了足够的资源,接下来就要看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去将它们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了……
闭上眼睛,叶朔又一次沉入到了修炼状态,时间,再次在他不经意间悄然流转。
当初在镇中救治那身染寒毒的少女时,叶朔曾将自她体内吸收而来的寒气,凝练成了一颗至阴珠。如今身处这极阴之地,当叶朔不知疲倦的吸收着四面的阴气时,先前那老老实实压制在他体内的阴珠,也开始缓慢的旋转起来。
丝丝缕缕的阴气不断自其中漏出,在被宿主鲸吞般的搜刮一空后,一滴滴极寒的液体,也逐渐从阴珠内沁出。每一滴都蕴含着至纯的阴气,起初叶朔的灵魂都略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他就适应了这种寒意,对新生阴气的渴求,也变得更加迫切起来。
就这样,阴珠的体积迅速缩小,到最后更是彻底的融解。四面流淌的寒液,伴随着阵阵蚀骨的寒气,也在这片灵魂识海内无声蔓延……
……
数月后的一个清晨,叶朔安静的睁开了眼睛。
“喂,青想熊,醒一醒,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突破瓶颈了!”
体内的阴珠,以及这古墓内能吸收到的所有阴气,都已经被他完全收取,在简略的感应下,如今自己的实力,应该是处在修气五段。
虽然仅仅是提升了两个小层次,比起他所习惯的“跳跃式进阶”,算不上多大的增进,但只要冲破了最艰难的瓶颈,同时在他体内,还积聚着大量的储能,等到下一次晋阶时,正是厚积薄发,完全有机会一举提升到化气级!
长久的积郁一朝扫空,叶朔迫不及待的要寻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青想熊在他的灵魂中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哦,快要突破,那就是还没有突破了?”
一本正经的叹出口长气,青想熊紧接着又打了一个滚,“主人,你的资质也真是够差的。修炼到现在,就连吾沾了你的光,都已经连晋好几阶了,你竟然还没有突破瓶颈?”
“既然沾了光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叶朔一脸黑线,“不过,虽然还没有突破,但在这里修炼,对我的好处却是非常明显的。我体内的阴气,似乎已经达到了饱和。”
“所以接下来,就是该卯足劲儿去寻找阳气了?”青想熊很快的接口道。
叶朔点了点头,站起身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走到一旁的墙壁前,将一块石砖朝内部推动,稍过片刻,上方便响起了一阵沉重的暗门开启声,一道光线,也跟着遥遥洒落。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这么久,再次感受到自然的光线,叶朔备添亲切。接下来的目标已经明确,而他的征程,也正要重新展开!
意气风发的青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暗门一端。在他先前所盘坐之处,石壁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而在石壁的下方,那更加遥远的地底,有着一座真正的乱葬坑。大量的骷髅散乱的堆积着,一切可见之处,都充满了深重的死亡气息。
角落里堆叠着几根白骨,将一只骷髅头被动的托起,两只黑洞洞的眼眶,如同正在仰望着那个自由的世界。天地万物都被收入其中,留下的却只有虚空,彻底的虚空。
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它们并不知情,它们的时间已经停滞。皮肉和骨骼早已被风干,化为了地底的尘埃,那些还记得它们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长眠地下。但即使连存在的证明都已经完全腐烂,它们依然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一息尚存的救赎……
***
九幽殿。
慕含沙手中握着一个酒瓶,跌跌撞撞的在长廊间游走,每行一路,就高仰起头,用力的灌一大口酒,途经的九幽圣使也曾屡屡对他侧目。
直到瓶中已空,慕含沙连倒数次,确认它再也倒不出任何一滴酒,才将酒瓶狠狠的甩到地上。望着满地的碎片,扬手就要将另一手中的玉简同时砸落,但作势连掼数次,终于还是颓然垂手,身子也脱力的靠上了墙壁,披散的长发,遮掩不住惨淡的心伤。
大约在半个时辰后,来到九尊者房前求见的慕含沙,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长发重新梳理整齐,除了眼中那一层不散的阴霾外,看上去不再有任何异常。
“九尊者。”慕含沙恭恭敬敬的施下一礼。在楚天遥示意他起身后,慕含沙目光稍一闪动,竟是当即跪倒了下去。
“承蒙九尊者赏识,但属下实不足以担此厚爱。能否请九尊者,将我的推荐名额转给另一个人?这是他的资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简,双手高捧过顶。
楚天遥只是淡淡的扫视着他,并未伸手去接:“这又是你的‘不得不做’么?”
慕含沙略微一怔,楚天遥已是继续说了下去:“这推荐名额,并不是那么随便的。如果你推荐的人是个庸才,将来在天宫主人面前,是砸了我们九幽殿的招牌……”
慕含沙忙道:“不,他是个人才,绝对是个人才,九尊者您可以单独考核他……”
“够了。”楚天遥忽而沉声打断道。慕含沙心底一凛,竟连恳求之语都卡在了口边。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心替别人活,但这是你的事,我不会过问。至于推荐名额要给谁,那就是我的事了。”
说罢,楚天遥不再多言,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慕含沙跪倒在地,望着他一路拖曳开的衣摆,脸上有着无限悲伤。
随后,在殿内的另一间密室中。
慕含沙将一只盛满各色小菜的托盘摆上茶几,随后从其中端起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捧给了枯坐椅中的老者。
那老者接过茶杯,只是轻轻抿过一口,就颔首赞道:“嗯,含沙啊,你这孩子办事,一向都那么让人省心。继续努力下去吧,将来的尊者之位,也必然有你一席。”
慕含沙垂首恭声道:“属下并不想担任尊者。当初若不是七尊者大力提携,就没有属下的今天,您对属下恩同再造,属下只愿始终追随在您的身侧,一尽忠心。”
那老者正是九幽殿七尊者。与八尊者的贪婪,九尊者的温雅,大尊者的霸气不同,他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位与世无争的老者。此时只是淡然一笑:“呵呵,话倒是说得很好听,只是这么不求上进的下属,我可不想要啊?”
慕含沙神情一僵,而七尊者倒似不以为意,转目扫向几面上的托盘,很快就露出了一个通透的笑容,“今天的菜色,似乎比平时都来得丰盛。怎么,你这小子有事求我?”
慕含沙当即跪倒:“七尊者明鉴。属下是想向七尊者,求一个推荐名额。”从袖中掏出一只金漆盒子,同样置于几面,盒盖掀开,成排码放的魔晶石灿然生辉。
“这里是我多年的一点积蓄,如果公开售卖的名额还有剩余的话,恳请七尊者相助。这名额属下并非是为自己求……”同时探手入怀,便要再将玉简中的资料给七尊者过目。
七尊者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蹙眉道:“这一次的初选,殿主已经交给了老九全权负责。至于售卖的名额,老八手里还抓着几个。你怎么又不去求他们?”
慕含沙刚动了动嘴唇,但稍一深想,此中涉及到的利益纠葛,是他怎么说都不对的。终于还是沉默了下来,紧盯着面前的各式佳肴,却觉喉中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