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开了春,但那明明发了嫩芽的树木,却大批大批枯黄,犹如人到暮年垂垂老矣。
风吹过,暖风却夹杂着诡异的凉。
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往日若这么大动静,定有群鸟惊飞,如今却冷冷清清。
“外头在打仗,这些暖风里有硝烟的气味。”下了飞机的白其索看了眼一侧的溪水,春暖依旧有薄冰,真是稀奇。
“前几天,每天正午时分日头在呢,下冰雹。”死士比划着,“这么大的冰雹!”
天有异象,必有大灾,老祖宗真是聪明。
“物质到位了,得最快速度将地下城修葺完毕,空气净化循环起来才行,外头很快就会核战了。”白其索抬起头看向天空。
这云,一团一团密密麻麻的,看着瘆人得很。
“驾!”远远地,只听得女声嘹亮,并非正义凛然,而是透着一股挺泼辣的狠劲儿。
啪!
一声马鞭清脆,劲劲儿的,很是干脆。
再抬眼,只见李彤之穿着一身大红的薄斗篷,一手持马绳,一手持马鞭,英姿飒爽的。
许是因为皮肤晒得黑了些,她的眼睛愈发显得亮亮的,以前像一只机警的小鹿,如今……
白其索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敢说,如今像一只哈士奇。
“你看着很像狼。”白其索说道。
“哼!”李彤之得意地昂起下巴,扯了下马绳,马儿原地立起,嘶叫一声后,再威风凛凛地落下马蹄,而她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
哈士奇的骑术,更精进了,白其索心想。
“到底是狼,连马儿都服服帖帖的。”白其索夸道。
李彤之的头,昂得更高了,拉扯着马儿走了两步后,抬头看着天空。
为了让白其索他们先做好准备,运送牲口的飞机在后头,此刻还没下降。
她的目光落到了远处停下来的飞机,方才还得意的神色顿时没了,脸变得有些白,咬着唇欲言又止。
“林沁墨先去古窑了。”白其索懂她的心思,说道。
听到林沁墨这三个字,方才还阳光肆意的她顿时满脸通红,羞愧又紧张,脚轻轻踢着马儿的肚子,手不抓那缰绳,而是抚摸着马儿的鬓毛。
手心,冷汗淋漓。
“她……”李彤之一开口,鼻头发酸,立刻扯着马儿背对着白其索。
无论怎么说,都是李彤之对不起林沁墨的。
林沁墨,从两人认识,到结交成挚友,从来没有一件事对不起李彤之。
“她要你安心,虽然你马术不错,但到底不是马背上长大的,这森林里很是颠簸,别摔下来。”白其索说道。
李彤之微微侧头,咬着唇,“真的?”
她不敢相信。
她之所以能与林沁墨成为朋友,原本两个完全不同人生的女子,一个坎坷穷家女,一个富家子,两人骨子里是很像的。
李彤之的风骨,是显而易见的;而林沁墨的风骨,则藏在温和的脾气里,甜美的外貌下。
如今风骨的人,又是闺蜜,她……
李彤之不敢相信。
“她还说,你因为以前总需要下湖去捞水葫芦卖钱,有风湿,膝盖不能过于劳损,要你一定要注意。”白其索又说道。
哒哒哒。
马儿转了过来。
李彤之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听上去真是林沁墨说的。
“给你。”白其索从兜里掏出那串塑料手串,丢了过去。
李彤之接过,低头一看,顿时潸然泪下。
这手串,多少年了,还是两人是个小姑娘的时候送的呢,是她最难的时刻,靠着林沁墨的友谊熬过的艰难岁月的见证。
“她竟然还留着。”李彤之不断地哭。
后来,李彤之有点儿钱了后,与林沁墨回礼过不少,但她竟然还收着这串手链。
“她说……”白其索说道。
李彤之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二人情谊,不必再言,她便知林沁墨原谅了她,不仅原谅她,还关爱她、关心她。
轰……
远处,传来了压顶的轰鸣声,大批飞机陆陆续续过来。
“干活吧。”李彤之飞速地拭去眼泪,将手链戴到手上后,扭过头看向白其索。
虽有千言万语,亦有万般情绪,也没什么时间了。
眼下,将几百头牲口赶回古窑的养殖场,才是最打紧的。
这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
做得不好,马儿被冲撞,人掉落,被几百头牲口踩死是大概率的。
“你去左侧,那儿有湖,遇到危险你就跳湖。”白其索说道。
最为危险的是右侧,他来。
“我去湖那侧。”李彤之皱起眉头。
“这是命令。”白其索冷声道,脸上严肃了起来,并举了举手指。
上面的扳指,闪着威严的光。
李彤之本想说几句,但余光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几十名死士,憋着气,只能点点头。
白行主的威严,是不能被打破的。
“那边虽有湖,但也有沼泽,这些畜生并非草原上受过训练的,牛马还好,这猪最蠢,不好控制,你们切莫掉下马。”白其索交代道。
“是!”
“是!”
“是!”
众人答道,声如洪钟,视死如归。
“你,跟我走,其他人都跟着你们三当家的!”白其索说完,便骑着马往右侧跑去。
他要打先锋,等牲口们惊恐而至时,用兽化者的威严轰赶他们。
这事儿,谁也没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好在,摸着石头过河是常态,大家都习惯了。
“咻!”白其索跑了好些距离后,听到身后李彤之一声长吼。
内心很是吃惊,扭过头一看。
见远远地,从草原上跑过来几十只战犬,无畏又聪颖地朝着密林中跑了过来,朝着李彤之跑了过来。
“叮咚……”清脆的犬铃响起。
离得远,加上密林里树木繁多,哪怕有蝇眼的白其索也只能隐隐地看到李彤之的些许身影。
只见她高举着手,手腕上青六两的犬铃和林沁墨的手串在一起,身为一个内陆姑娘,居然站到了马背上!
这马术!
想想也知道,这几个月的她,对马术是下了何等的苦工!
不由地,白其索嘴角上扬。
这姑娘,真是英姿飒爽。
“我李彤之,来也!”远远地,听到她的怒吼,也不知她吼给谁听的。
昂着头,看着天空。
似乎吼给她看不到的高级智人听的,又似乎是吼给那不公的老天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