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扇子递给颜长官那一刻，机器人已经将数据传递到了她手腕的芯片里。
一切靠近颜长官的物件，都会被检测，这是保护颜长官的程序。毕竟这里是地球七号，是人类所处的地方，到处有病毒细菌不说，人类也是危险得很。
下毒啊、刺杀啊，多的是。
【普通折扇、老旧，安全】机器人做出了判断，颜长官按了按手腕，眼前浮现出透明的约莫百字说明，讲述了这扇子的来龙去脉。
出自古时，主子赏赐给黄之唤的太姥姥，代代相传，至他手里，去世后又绵延了几代后，伴随着战争的爆发，被人抢走从而流失海外。
这是白其索听闻他有把几代相传的扇子，且是他这行当很重要的遗物后，专门交代胖子李在西方小国到处打听，跑遍了拍卖行，又找了那边地下的古董教父黑色帮派之流，这才寻得。
“这……你这就送给我了？”颜长官诧异无比。
虽说对于科技中心保护长官的系统而言，这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扇子，但对于黄之唤而言，那就不一样了。
颜长官虽不懂人类的情谊，但又不是机器人，她自然也知道这把扇子对于眼前这位老人的重要性。
“当然。”黄之唤鞠了鞠手，很是恭敬，“您是主子的姨奶奶，便也是我的主子，按我们华夏的文化，您这个年纪了，在家族里是我们的老祖宗，老祖宗想要扇子，我这老奴自然得拿出最好的，否则，不像话嘛。”
颜长官歪着头。
她是个生物学长官，对华夏的人文虽有一定知识储备的摄入，但只是停留在字面意思。
理解其中意思，需要时间。
“这是你祖辈传下来的唯一东西。”颜长官缓缓开扇，这是把玉骨扇，看得出昔日定然很是精致，数百年的风风雨雨，如今也有些破败了。
【古董】机器传来了这两个字。
颜长官点了点头。
【价值不高】机器又传来了几个字。
这一次，颜长官却没有认同，而是飞速地看了眼前这位老人一眼。
用市场经济或艺术领域来鉴定，这扇非名家所做，又非名家所持有，虽也能卖个几十万，对于古董界来说，的确价值不高。
可对于黄之唤而言，却是很重要的。
【低端古董、普通扇，名为水磨玉骨绢扇，以九华山三年以上毛竹为原料，经手工破篾、选料、成型……】
机器浮现出人类看不到的相关资料。
颜长官皱起了眉头，手腕扭动了下，资料消失了。
头一次，她觉得机器收集的这些资料当真是无用，且令人不舒服。
这能用普通的扇子来概述吗？
面对这位老人的慷慨，颜长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将扇子递了回去，“祖传的东西，对你而言很珍贵，还是你拿着吧。”
说着，她便背过身去。
黄之唤只觉得这老太太实在是奇怪，明明是极其温暖的，一把扇子也舍不得拿了去，但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直接背过身去呢？
其实，这是因为颜长官并不擅长人类之间这种温情的交际，她不知道如果黄之唤接下来说的话，自己能不能接上，索性背过身去。
像一个孩童般。
正说着，进来一位侍从。
“那孩子带过来了，跟有关部门核实过了，的确父母均去世，上头也没有老人可以带她，倒是有一些叔叔婶婶，但如今世道不好，也都跑到不知哪里去了。”侍从说道。
“那行，既然孩子的确没有人照顾，我们就带着。”黄之唤点了点头，“白行主也是这意思，去办吧。”
“黄管家，我们在路上遇着了的，就救吗？可末世要来了，他能护住多少人呢？”颜长官忍不住问道。
如今古窑那人数能容纳的，只有两万人，而如今已经一万出头，这么救下去，岂不是很快就满了？
哪怕两万人全满，世界总人口78.88亿人，这又算得了多少呢？
徒劳无功而已。
“若是没遇着，就罢了，遇着了定然要救的，白行主一直是这么要求的。”黄之唤颇为疑惑地看着这老太太。
这难道很难理解吗？
遇着了，对方又是个小女孩，而我们又有带着她的能力，多口饭而已，为什么不救？
“可她已经精神分裂了，活着也没什么意义的。”颜长官说道。
听了这话，黄之唤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叫什么话啊？听上去很是无情且冷血。
只见姨奶奶又歪着头，脸上露出了极其认真思考的表情，她在等待机器给与她答案。
答案很快就过来，不到一秒钟，但她需要几秒后看完，再吸收、转换、理解，
所以足足歪着头过了几秒后，脸上露出了仿佛学生上考场，终于瞟到了隔壁桌的答案般，“这叫缘分，对吧。”
“对，缘分。”
缘分这种东西，也就人类相信了，高级智人可不信，若是以前，颜长官连白眼都懒得翻，不会理会这种低端文化里的无聊信仰。
可此刻，她却有种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以至于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
“我只是觉得奇怪，白其索杀了那么多的人，光在海国就杀了两万兽化者，对于死人，他应该习以为常了，为什么会如此心软呢？救一个……一个精神分裂了的孩子，有什么意义。”颜长官问道。
何止这个孩子。
还有苍耳，看得出，他起了护着她的心，但并未动色心；还有温杏和她那年幼的弟弟，不过是遇到了而已，他便带着了。
带着，听上去似乎只是多了几双筷子而已，很简单，可眼下末世来临，添一双筷子，得用多少资源啊！
纵使他再有钱，也是会花光的。
肖博士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打破地球七号金融的平衡，不能无限制地给钱。
如今算算，他兜里头只有几百亿了。
听上去是个大数目，可还有十几天，伴随着粮荒的到来，饥饿一定会引发战争，人类大面积的死亡，钱就没有了意义。
“难道，白其索还怕死人吗？”颜长官实在是不懂。
“我不怕杀人，也不怕死人。”白其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颜长官扭过头看去。
见他身穿一件白衬衫，下身西裤笔挺，这兽化者的身材就是好，比人类好，比高级智人也好。
走过来，着实是帅气逼人。
以前，颜长官也见过这种装扮，不过那是在历史书上，在历史影视里头。
就像现在的人类看以前的古装一样，遥远得很。
如今这么一看，不由地心跳加速。
“那你为什么要救？”颜长官定了定神，说道。
“因为无论杀人还是死人，那都是在战场上，或许是即将到来的大乱，这是他们造成的。”白其索伸出手指了指天上。
他们，自然说的就是高级智人们。
颜长官有些心虚，咬着唇。
“我们是人，不像他们，那么冷血无情，跟畜生一样。”白其索紧盯着颜长官。
她根本没有掩藏自己情绪的能力，或者说，她有，但也仅仅是高级智人看不出的那种级别。
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试图掩藏自己的尴尬，大人却一眼便知。
“我们的文化里，有个词语，拔刀相助。是，其他的不能改变，但既然见着了、遇到了，那定是要救的。”
“这就叫缘分？”颜长官有点儿明白了。
“对，这就叫缘分。”白其索点了点头，“正如你我。”
“我和你？”颜长官歪了歪头，满眼写着疑惑和求知。
一侧，一些生物萤虫萦绕了过来，不是颜实验室的，而是其他的。
白其索笑了笑。
将手伸了出来，握住了她的手，“对，就像你我。”
显然，她没有太多和人类触碰的习惯。
唰地，脸红了。
生物萤虫愈发地聚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