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奶奶，起这么早做什么，继续去睡吧。”白其索刚坐到餐桌前，见颜一一走过来，脚步都是虚的，不由地担心了起来。
老人家可累不得，这么大年纪了。
“不了，我……我饿了。”颜一一打了个哈欠，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起筷子。
桌子上放着刚刚烫好的青菜，又有侍从端上来几碗各色小粥和几碗各色面条、粉之类的。
“这是春鱼，嫩着呢，虾也不错。对了，这师傅特别擅长做面食，您看这油条，多好！馒头包子也很不错，您尝尝。”黄之唤等菜都上齐了后，便退到了一旁。
“一起吃。”白其索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黄之唤却不动，摆了摆手，“哪有和主子同桌吃的，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每次都是这样，他从来不坐下一同吃饭，有次，白其索用命令的口吻，这才坐下。
那一顿吃的，他满脸别扭。
听闻，吃完后竟去祖宗牌位面前跪了一个时辰，说是坏了规矩，望祖宗见谅。
这黄之唤，旧秩序时代的人，实在是执拗，罢了。
白其索看向颜一一，见她拿着筷子，满面地疲乏，皱着眉头看着这满桌子的早餐，却不动。
“吃吧。”他说道。
这么多样式，这个不喜欢吃，那个应该也喜欢。
“您要是吃不惯中式的，这有面包。”黄之唤将放着面包的盘子，推到了颜长官面前。
这姨奶奶一直生活在m国，虽乡音未改，但或许吃不惯华夏的食物了吧。
可没想到，面包刚推过来，她眉头皱得更紧了，整个人还往后退了退。
“怎么一股子牛屎味儿？”她嘟囔着。
“牛……牛屎味儿？”黄之唤大惊失色，连忙拿起一块嗅了嗅，“不是啊，这很浓郁的黄油的味道。”
“黄油有股浓郁的奶香味，也会有一丝丝酸味，很淡很淡，一般人闻不出来。”白其索看了看姨奶奶，将馒头推了过去，“吃馒头吧，正宗的手揉大馒头。”
“手……手揉啊？”颜长官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猛地将盘子一推。
满脸的嫌弃，浑身都是抗拒。
……
倩倩是个极其敦厚勤劳的女人，从不挑拣，怎么姨奶奶这般矫情呢？西方的食物不吃，中式也不吃……这老太太，真是够挑食的啊，白其索心想。
“哎呦，都怪老奴，没安排好早餐。”一旁的黄之唤满脸歉意，作为管家，客人对食物不满意，则丢了主子的脸。
他连忙弯下腰，鞠了鞠手，“您想吃什么？老奴这就给您去弄。”
想吃什么？
自然是想吃高级智人顶尖科学家吃的食物了。
最洁净、最方便，全部磨成糊糊，干软控制得当，彻底没有被卡、被呛的风险。
小小的一管子，挤到嘴巴里咽下个三四口，营养便足够了。
那需要像人类这般，弄一大桌子，还春鱼呢，卡刺了怎么办？那粥看着倒是有几分科技中心食物的样子，但太热了，烫着了怎么办？
更别说这什么油条和包子馒头了。
啧啧啧。
手揉的……
那手，多脏啊！
要洗衣服、要洗鞋子，还要上厕所擦定呢！哪怕洗了手又如何？那么多细菌，全揉里头了。
对了，还有皮肤的死皮，头皮屑之类的，也揉里头了。
呕……
想到这，颜长官差点吐出来。
“你太累了，胃口不好，还是得吃一点，否则会更难受。”白其索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她面前，“这个是素的，吃一个。”
……
素的。
听说，人类用粪便浇蔬菜……
“在我那儿，这些东西牲口都不吃。”颜长官毫不客气，将头扭了过去，眉头紧锁。
她说的是实情：科技中心的猪马牛羊，吃的是实验室种植出来的草料，别说粪便、农药之类的没有，就连阳光都是通过灯光来给与的。
但这话让人类听着，实在是刻薄。
一旁的黄之唤老脸通红，而白其索则脸一冷，哗地一声将盘子怼到了颜长官面前。
“吃了。”他说道。
声音压着怒火，令人胆颤，尤其对于颜长官而言——谁敢这么对她说话？
这让她瞬间清醒了。
这里是地球，是白府，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地盘，虽然他若是做什么威胁她生命的事，将会立刻被机器击毙，但……
他是重要的试验品啊！
不能被击毙。
尤其是自己不能被他发现是高级智人，否则实验就失败了。
“马上资源就匮乏了，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姨奶奶，不管你以前有多矫情，现在生存大于一切。”白其索见这老太太似乎被自己吓着了，全身哆嗦了下，于是语气微微放软，解释了句。
“嗯。”颜长官立刻拿起包子，深深吸了口气。
一切，以实验为上，她想。
跟吞毒药似的，闭着眼睛咬下一口……
咦？
她的眼睛骤然睁开，感受着嘴巴里传来的浓浓的油脂和青菜的粗糙口感。
对比之前的糊糊，青菜对她而言，哪怕切成了小碎，也自然是粗糙的。
但没想到的是，拒绝几下后，便觉得很爽口。
而面皮软乎乎的，透着麦子的香气，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控制着她的手。
她，又塞了一个。
十分钟后，黄之唤有些慌了。
“呃，那什么，您……呃……要不您……”他很是紧张，纵然是从古时候就开始伺候一大家子，到如今算算，白其索是他伺候的第三个主子。
绝对的阅人无数。
也还是第一次见这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在短短的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吃了7个小笼包、半碗粉、半碗面、半杯豆浆、半杯八宝粥。
还有一口面包。
她依旧觉得面包有股子牛屎味，咬了一口便不要了。
伸出手，还要拿油条的时候，白其索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吃这么多，会撑死的，姨奶奶。”
刚刚还说牲口都不吃的食物，她吃得比牲口还多。
嗝……
颜长官打了个嗝，摸着滚圆的肚皮，着实有些后悔：是啊，得克制食欲，怎么吃了这么多呢？
应是以前，从未需要克制食欲吧，毕竟科技中心的食物，不会让人有什么食欲……
食物保留了最初的功能：维持生命而已。
这么一回想，科技中心发的那黏糊糊的，都什么啊？！
和白府的这顿比起来，真是屎一样。
嗝……
颜长官又打了个嗝，摸着肚皮，忽然浮现出一股满足和幸福。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极其澎湃，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