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复杂啊。
李彤之陪他在鬼门关走了这么多遭,都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经历,说来也是无情得很,却不敌林沁墨此时冰冷的这一句,让白其索内心重创。
“你能要我,但不能亲我。”
若是旁人这么说,以兽化者的天性,林沁墨早就被抛下了。
但此刻的白其索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种被人嫌弃的耻辱,只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他真是不知要接什么话。
看向林沁墨,见她虽眸底湿润,却坚定。
她说的不是气话。
她不是说气话的那种人。
白其索觉得心脏特别疼,紧接着,身上受了伤明明愈合了的地方也开始疼。
又疼又痒,让人烦躁。
一股气憋在胸口,想述说,却又无从说起;觉得委屈,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自作自受。
动了动嘴皮子,又想解释点儿什么。
譬如,兽化真的很痛苦,当时你不在,没有女人真的会死的。
譬如,末世要来了,这些什么一夫一妻的规则要改变了,甚至在国外,已经荡然无存。
譬如,我爱你,我可以不要你,你呆在我的古窑,我竭尽全力保护你。
譬如,只要你能让我保护你,就行。
果然,人一旦有了感情,就窝囊得不行。
但也要尽快过去,末世,要做的事太多了。
“林沁墨,我知道把这一切跟你说,我们的感情就破裂了,但……”白其索想要最后说些什么,为这段感情画个句号。
“说那些没什么用。”林沁墨却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想听了。”
“我就说完这一句。”
“没必要,白其索。”
“就一句。”
“没必要。”
白其索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渗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汗,耳旁传来了生物萤虫疯狂萦绕过来的细微声音。
此时,他越痛苦,越是高级智人们的狂欢。
他明白这一点,试图让自己克制住不要痛苦,但他却克制不住。
或者说,他不想克制。
就在这一刻,让悲伤尽情地来吧。
哒!一声熟悉的机械的清脆声音传来。
再睁眼时,他便到了颜实验室,久违了。
可转过头看去,却只见四个面色冰冷的女生,穿着与颜长官一般无二的工作服,手中拿着各种仪器,而一旁闪着一些让他很不舒服的光。
以他之前的经验,这些光应该是数据,用的是他的眼睛无法识别的光谱。
白其索整个人,从实验室台上悬浮了起来。
底下,竟有几百名仿生人,正全神贯注地在各自位置上操作着。
嗖……
衣服被去掉了。
这种完全赤着的感觉,让白其索本能地产生了羞耻感,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再一次,在人群中找了找。
没有颜长官。
颜长官自然不会出现在实验室,她正在地球七号,且不能暴露自己,否则后续的实验将无法进展。
再说了,这次自控力的缝隙虽然难得,但操作过程却并不困难。
说起来,助理在这方面比颜长官要更为在行:动手的,她们经验更足。
小呐侧了侧头,耳畔传来了颜长官的命令。
【是!】
四人都收到了,点了点头。
白其索竖起耳朵,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命令,不由地苦笑了下。
的确,望尘莫及的音乐。
“白其索,配合下,会没那么痛苦。”小呐走到实验台前,声音透着威压。
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有种被瞬间冰住又电住的酥麻感,紧接着,疼痛传来。
一根长长的针,从他的头皮处以极快的速度,穿刺而入。
哒!
速度快到,针抽出来后,他才听到闷声。
啊!!
剧烈的疼痛让白其索吼了起来。
349毫秒,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针头已经从他的前额叶取出了两个活跃的细胞。
速度虽然快,疼痛却不会消失。
为了确保细胞没有任何污染,全程无痛且要速战速决,覆在他头皮上的生物萤虫在此之前,已经伴随着他那几次自控力崩溃,将当时活跃的细胞进行了冻结。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临时冻结了的细胞,全部取出来,以供研究。
不多,1000个左右即可。
小呐微微弯腰,用仪器检测了下刚刚取出的细胞后,长松了一口气。
【细胞活跃率99.99%】她按住设备,将情况传给了气泡房的颜长官。
此时的颜一一正盯着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
刚刚白其索的痛苦渲染到了极限,自控力出现缝隙的时间也很长,是最佳时间。
她按下的召回命令。
能做到细胞活跃率99.99%,实在是不易,若不是她这么近距离给白其索放了生物萤虫,又亲自动手操作萤虫冻结了他的部分脑细胞,做不到这一点。
【继续,速度一定要恒定】颜长官的命令很快送达。
此时的白其索发出极其痛苦的咆哮,本能让他想伸出手抓住头,但手却不听使唤。
空有咆哮。
这才第一下,一共要取出1000颗细胞,一次两颗,其中还会出现空取的情况,保守计算也得五百余下。
他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哒!哒哒!哒哒哒哒!
针头以极快的速度扎入骨缝,而白其索的吼叫则撕心裂肺。
为了实验不被杂音影响,他的声音被静音了,只能在他所处的范围传播,而无法让实验室此时操作的智人们听到。
小呐,最烦人类痛苦的声音。
颜一一也是。
以前他们做实验的时候,都会采取这种办法,将声音禁锢在半米之内。
听不到,便不会影响实验的进展。
可气泡房里,能听到。
人类在最痛苦的时刻,他们自己以为是在咆哮,其实不是的。
会发出类似于婴儿求饶的声音。
婴儿,很少会求饶的,毕竟无论贫困富裕,生下来往往有母亲庇佑着。
但实验室里的人类婴儿却不是,他们经历残忍的实验,是会发出求饶的苦痛呻ii吟。
类似于,奶狗的声音。
正如此刻,白其索发出一阵又一阵婴儿求饶的痛苦声音,伴随着潜意识里,喊着妈妈。
说来也奇怪,任何一个处于濒死疼痛的人类,下意识都会喊妈妈。
颜一一皱起眉头。
她在实验的时候,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声音,伸出手,本可以立刻换个频率,便屏蔽听不到了。
可手放到按键上,却按不下去。
心疼、内疚,更多的是迷茫,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一项常规实验的操作而已,为何自己会下不了手。
白其索大脑被冻结了的细胞发着微弱的蓝光,在器皿内依旧活跃着。
这些细胞,能让生物学有极大的突破。
在人类医学里,与自控力或者说自制力的疾病,还没有罗列,统统归类到精神科。
但高级智人不同,与自控力有关的药物,太多太多了。
能让高级智人的自控力更强,让他们的下一代性格更坚韧,将报告写出后,其他医学博士、长官们还能通过报告完善上万种药物。
之后若出了药物,再用人类进行实验,实验通过后再使用到智人身上。
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造福智人。
就像人类从小白鼠身上做实验,再用到人类身上。
药店里,任何一款药物都伴随着动物们的献身和科学家的智慧。
颜一一反复地告诉自己,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心情。
“颜长官,你这个王八蛋!畜生!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白其索的声音忽而传来。
只见此时在实验台上的他,已经被折磨得全然失去了意识。
竟喊出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