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长官走出来时，她满眼都是疲惫，眼中也没有光，与之前每次聚精会神研发后出来，那满身的充实全然不同。
“长官，您……”
“长官，您还好吗？”
“需要喊营养师过来吗？”
颜长官与以往实在是不同。
往日，每次当她聚精会神陷入研究后出来，往往容光泛发，更别说进入心流。
按常理，就算像往常一样丢出研发成果，也会有大的突破，至少不可能想现在这般，看上去那么颓。
仿佛，像一只枯萎了的花。
“没事。”颜一一挤出一个微笑。
她不太会骗人，更不擅长隐瞒，但看得出，这个微笑，是她试图在隐瞒自己内在的绝望。
声音有些嘶哑，无力。
“我……我去休息仓。”余光看了眼浮在空中醒目位置的白其索的景象。
短短的五个小时，他竟然带着这么一小队人，在如此复杂的地下通道里，突进到了percy附近的区域。
止住脚步，凝神又看了次。
跟在白其索身后的是青六两，那个才十二岁的孩童，正有些慌张地晃动着犬铃。
能被他指挥的战犬，只剩下三条。
这五六个小时，应该经历了非常凶险却又安静的厮杀。
凶险，在于那之前还炙热得像太阳一样的青六两的眸子，那么无畏，对死亡毫不惧怕的眸子里，出现了怕和谨慎。
“这孩子在这几个小时，亲生经历了敌人死亡和对友的死亡。”小呐说道。
安静，在于他们突破到了靠近percy的地步，敌人却还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调兵和绞杀。
说明，他们的整个行动并未打草惊蛇。
这也就意味着，很多死亡就在眼前，却极其安静，而这种安静，会让死亡更直观和恐怖。
青六两的眸子里，没有了少年的清澈和莽撞。
“死亡，会教会他成长。”另一位助理说着，点开了其中一个缓冲景象。
只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一次死亡。
青六两死死地扯住一根带子，而那根带子勒住对方的脖子，他背对着，身体用力往下弯。
“很职业的杀人方式。”小呐颇为赞许。
用带子勒住对方的脖子，最好的方式是将带子套住对方脖颈后，立刻背过身去。
弯腰。
将敌人以背对背的模式，进行勒杀。
这样比面对着敌人的背这么生勒，要容易发力且不会被对方的手抓到。
“他在出发前就接受过训练，但真正这么勒杀一个人，还是头一次。”另一个助理解释道。
能看得出，青六两有些畏惧。
畏惧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别人那条鲜活的生命，葬送在自己手下的感觉。
原本，他以为他会很憧憬杀敌。
但这一刻，他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会有爽感的事儿，慢慢地感受到对方被勒住手瞬间的惶恐，紧接着，对方的大脑调动着此生能调动的最大智慧，试图自救。
到最后，慢慢地无力。
死去的那一刻，会有本能的极大强度的挣扎。
徒劳无功。
青六两的眼底并无狠，而是闭着眼，看得出，他不想面对这一刻。
手底，却没松。
因为这是战场。
战争就是要死人的，哪怕对方也只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孩童。
八岁，懂事了。
他发现了他们，只能杀了他。
否则，后患无穷。
“这是青六两第一次杀人，你看，从第一次到现在，才不过短短两个小时，他变化多大呀。”一旁的助理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颜长官看向此时的景象。
青六两与一位成年人对上了，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出手就杀了对方。
快、狠、稳、准。
“他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哪怕是熟悉了杀人，两个小时也不够吧。”颜长官有些疑惑，问道。
“因为他们的战友被杀了两个。”小呐解释道。
一些缓冲好的过去两小时的画面浮现了出来。
只见一名死士被人勒死，手法与青六两如出一辙，但对方更为狠绝——脖子都勒断了后，还补了刀。
而另一名，则被枪打中心脏，死得很快。
这两人，都是在青六两不远处被杀，与此同时，还有七八条战犬，在他眼前死亡。
“人类的基因里，复仇性极强。”
“是的，而且他们社会关系里对于亲友之类的羁绊，过多。”
“杀他们的妻儿、父母、朋友、战友，会让他们陷入极大的仇恨里，也就对对方下手，不再有仁慈。”
“他们的文化，还是太低端了，其实人命是一样的，不管是自己的朋友，还是别人的朋友。”
助理们说着，语调轻松。
人类总是杀来杀去的。
很多国家是世仇。
为了和平，高级智人将这种世仇从记忆里抹去，再从基因上进行改良，让高级智人对于亲人、朋友等这种社会关系进行弱化。
一切，以法律为准。
这样，就大大避免了很多问题。
譬如，父母为犯了法的孩子掩护，包庇。
譬如，国家与国家之间为了过去了的杀戮，进行对抗，从而浪费资源。
还有一些人情世故。
譬如，生日要请大家一起吃饭；结婚要大摆宴席请亲友祝贺。
等等。
这些亲人、朋友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用？真是浪费资源。
高级智人，对这些统统不需要，从基因层面去弱化，什么三姑六婆，拜拜了您。
“我们的这种方式，更好吗？”颜一一嘟囔着。
“当然了。”
“那肯定。”
“绝对呀。”
助理们下意识答道。
是吗？颜一一有些不明白。
以往，她对此坚信不疑，可如今，却有些不明白，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抬眼，看向青六两。
只见他盯住在前面的白其索，白其索打了个手势，他立刻躲到了掩体处。
“咻！”他发出命令。
仅存的三条战犬跑到了他脚下，一起隐蔽了起来。
白其索已经彻底兽化，手上、胳膊上、身上，全是血，以至于景象里，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这和人类电视的战场，不一样。
男猪脚脸上扒拉点儿痕迹，依旧露出俊美的脸。
真是笑话。
当血喷到身上、脸上，人会无意识地去摸，很快，脸就会被血糊住。
还俊美的脸？
只有红色的、沾满了灰烬的脸。
露出坚定、凶残、猩红的眼。